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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1/2011
脏猫儿
作者: admin

她听见被安置在门口木箱内的小弟在哭,目光忙往店堂里搜寻母亲身影。外头强烈阳光对比下,黯淡狭仄的走廊让她眼前一霎黑,当母亲熟悉的身影浮现,却是伫在一架木梯上的。母亲正弯着腰递过一些什么给下面的顾客,顾客却摇头指向另一高角,要母亲再取什么来瞧。她把视线收回箱边,年迈公公惯常坐着打盹旧板凳上,那经年被磨挫得光滑的板凳呈着清冷幽光。是啊,母亲说公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像夜晚看见的星星那么遥远,往后再不能带她到咖啡店吃烘面包生熟蛋,也不能再逗弄小弟,想念的时候可以仰望星空……外头正午阳光异常刺眼,木箱内小弟眼泪鼻涕继续抽咽。

她靠近箱沿,鼻端闻到了一股隐隐散发的尿臊味,想起母亲在水龙头下大力洗刷木箱的光影。那一把又一把的肥皂泡沫,滑下木箱,流向一边的沟渠时,堆积得像下雨前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云朵。她屏着息蹙着眉,双手攥在小弟腋下,竭力地把小弟扯离了讨厌的木箱。或许出力太甚,一个踉跄,兜脸彻腮通红地跌坐在地上。身上趴着的小弟吓得嘎然止哭,回过神却又嚎哭起来,眼泪鼻涕揉尽在她脸上。她不及思索地把按在地上的脏脏小手,往脸上难受的黏答答抹去,给自己画了个大花脸。好不容易,姐弟俩挣扎起来,箱边一个小袋袋里,她掏出了一只奶嘴,塞进小弟嘴里。“你不哭,我就带你去找哥哥玩。”已懂蹒跚举步的小弟仿佛听懂了,乖乖嚅动双唇吮吸起奶嘴来。

辛劳但坚毅的妈妈

店旁艳阳铺洒的燥热空地上,一群孩子兴头正烈地玩着弹珠,站着蹲着架着脚眯眼瞄着煞有姿势。一颗颗透明不同色彩的弹珠在孩子指尖上、地上像吸饱了阳光,充满元气地闪着光,碰撞间传来轻微悦耳磬声。一旁一面断垣残壁上,攀附着不知名的野藤叶,一层层错综密麻的,大约用利锄也刮铲不掉了。藤枝间伸展而出的茁壮叶片,却意外地成了这滚热沙地唯一的荫庇。姐弟俩挨挨蹭蹭,一步一步走近了这一隅,相偎相傍坐下。

黝黑灵活的小哥哥正兴高采烈喝着彩,掌心一托的弹珠,看来又赢一场了。小哥哥仿佛什么玩意儿都有一手,总能从一点点不知哪来的弹珠、牌卡或什么的,赢回一整罐子来。她好想也参一脚去玩,一旁的小弟偏又啼哭起来,原来叼着的奶嘴掉沙地上了。她把沾濡了沙子的奶嘴拾起,用裙角擦了擦,凑近眉心细看,沉吟一会毅然往自己嘴里送,一口含掉了奶嘴上抹不去的细沙,再赶忙把口里涎沫吐掉。把奶嘴塞回给小弟,小弟含了含还是张口哇哭,奶嘴嗒然再掉地上。她跺了跺脚拾起,看着小弟掣动的脸,没辙了,大约饿了得回去找妈妈。她站起来拍了拍奶嘴,拉开小弟襟前背心,塞了进去。

正要环抱起小弟,就看见不远处妈妈正急步走来,手里抱着另一名较大的弟弟,刚才还发着烧在店堂内睡着的。听姑姑说,妈妈怀这弟弟的时候,帮婆婆抬一包米,压到了肚子,弟弟就赶着出来了。出来后常常要生病,半夜也常发烧呕吐,妈妈好像都没怎么睡。来到身边的妈妈,放下手中大的,接过了她手中小的,抽出襟边手帕给她和小弟抹脸,嘴里轻轻说:“五叔要是经过看到你们,又要说你们像一只只脏兮兮的流浪猫了。唉,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弟弟婆婆又一直病不好……”顿了顿,仿佛觉得不该与不懂事的孩子说这些,振了振神说:“爸爸送货回来了,走,妈妈带你们洗澡,煮饭吃去。”她知道是时候要到马路对面店屋楼上,姑姑家那借来歇息的闷郁后房去了。待洗澡,午饭,弟弟们午睡后,妈妈得回店铺帮忙,而她就留下看弟弟。她仰头,看见母亲正挺直了背杆,拖大抱小地转身走,不忘扬声往阳光下的大儿喊去。沙地上很快就拖曳着长短不一,大猫小猫拢聚后移动的黑影……

呵,窗帷边描绘一页孩童影照,落笔间,细碎回忆纷沓而至,洄游不去,牵起微微波澜。那样平常的岁月,懵懂在其间时,仿佛是过不尽的,日复一日,也不以为苦……日头西晒,恍然回首,许多年已过去,一切仿佛又似弹指间无踪无影。时光就是如此在开着玩笑吧?每个当下都在以极缓极微的方式游移,常常让身在其中的人错觉一切事物仿佛恒久不变。如此这般,隐蔽了时间过去,以及事物之变迁痕迹。实则却已悄悄地阴阳潜移,春秋代序,幻化无常……

如今,时光魔法下变幻长大的猫儿们,虽不全守在同一片土地上,感恩挨过了辛苦岁月的亲娘,尚算健康安稳,让一只只被拉拔大的脏猫儿能尽孝道。时光无情呢,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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