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舒吉当选国会议员,这是她从事反对运动20多年来,首次进入体制内扮演公职角色。
缅甸这次选举祇补选45位国会议员,胜败无关政权更替,昂山舒吉其实可以选择辅选而不参选,等到下次全面改选时再亲自出马,一举夺下政权;但在选与不选之间,她却选择参选,就像她可以选择不跟缅甸总统登盛见面,但最后却决定见面一样。
昂山被军政府软禁20多年,登盛虽然下令解除她的软禁,但仍是曾经剥夺她自由的共犯之一,因此当去年8月登盛约她见面时,昂山舒吉大可拒绝以示抗议,但为了国家和解,她却决定与登盛见面,从此改写了缅甸的政治史。
波兰的政治史也是从华勒沙与他的政敌见面那一刻开始改写。1981年,当时的波兰总统贾鲁泽尔斯基颁布戒严令,镇压华勒沙所领导的团结工联,监禁了一万多名工联成员,华勒沙也被捕坐了11个月监牢。
但在波兰法院判决团结工联为合法组织后,刚出狱的华勒沙却决定与贾鲁泽尔斯基见面,他的理由也同样是为了国家和解;一直到1990年团结工联赢得大选,华勒沙取贾鲁泽尔斯基而代之前,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从未间断,波兰政体能从共党统治和平转移到民主,其实都跟他们二人持续会面协商有关。去年9月,华勒沙还到医院去探视罹癌在床的贾鲁泽尔斯基,两位宿敌握手言欢的照片,以及华勒沙讲的那句话“早日康复,将军”,勾起了许多波兰民众的回忆。
同样的故事也曾在南非发生。曼德拉为废除种族隔离政策坐牢27年,但在他出狱前7个月,他与南非总统波塔的一次见面,却被形容为隔离政策“终结的开始”。
波塔有个外号叫“大鳄鱼”,形容他铁腕统治手段凶残,他镇压黑人的血腥暴力曾被人比喻为屠杀犹太人的希特勒;但这位鳄鱼总统在1989年7月与曼德拉会面后,却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南非历史。
曼德拉与波塔首次见面是在总统府内秘密进行,在他的回忆录《到自由的漫漫长路》中,曼德拉把这次会面形容为改变历史的一次茶叙,波塔虽在茶叙后一个月被迫下台,但他废除种族隔离政策的决定,以及陆续释放被关在狱中的黑人囚犯,却都与那次茶叙有关;他的继任者戴克拉克在几年后更答应当曼德拉的副总统候选人,不但终结了隔离政策,也创造了史上首次黑白共治的政体。
昂山舒吉、华勒沙与曼德拉都曾经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他们虽然都是暴政统治的受害者,但为了国家和解,都不念旧恶,与加害他们的国家领导人握手言和,并且共谋国家和解的对策;如果他们当时都拒绝与政敌见面,缅甸、波兰与南非的历史发展势必将不同于今日。
而且,华勒沙曾经讲过一句话:“国家和解是一个过程,并不是一次行动而已”,团结工联掌权后持续与共党旧势力沟通,曼德拉当总统后进行真相与和解的政治转型努力,以及昂山舒吉决定带领“全民盟”参选,都是在和解的过程。
反观目前台湾政局,朝野领导人虽然并没有加害者与受害者的关系,但彼此之间却老死不相往来,立法会中的阵营也是壁垒分明,动辄对抗叫阵,好像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样。跟缅甸、波兰与南非相比,朝野关系弄成像交战国一样的敌我关系,这样的朝野关系不但不可思议,也举世罕见,比缅甸等国都不如,也难怪政局始终处在对立分裂的状态,更遑论和解。
台湾目前正处于转型的关键时刻,但目前这种朝野关系却是转型的阻力,而非助力,朝野政党领导人如果不把“如何改变朝野关系”列为政党改造的重要项目,台湾转型势必将以失败收场;他们必须了解:改变朝野关系不但是他们的责任,更是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