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去的那家杂货店老板突然塞给我一包还烫手的鱼肉面线,说:好吃的东西。前三个星期他才送我据他说“死也要吃完”的炒粿条,二姐知道了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因此特地去亚依淡桥头教堂附近买两包咖喱面回敬他。那儿有两姐妹卖的咖喱面,远近驰名,我的老饕朋友说:天下第一。
桥头那儿距教堂三十来尺铁皮搭的棚子里有两个卖咖喱的。其时已近中午,棚子内没有半个人客。靠教堂较近的小贩看我迟迟疑疑走近,她手中搓拭着湿淋淋的毛巾,笑眯眯说:sorry,完了,明天才来啦。我说不要紧不要紧,一边瞄紧邻的另一家,那儿两个老妪蹲在地上,大炭炉的锅里,浓黄的咖喱汤沸沸滚滚,还有一个中年妇女也蹲在地上埋头张罗佐料。棚子里没有不锈钢柜台,没有煤气炉,全部工作似乎都在水泥地上进行。桌子有两三张,椅子三四只。先前跟我打招呼的小贩棚里至少有四张桌子,七八只椅子,不锈钢柜台、煤气炉等厨具一应俱全。我寻思天下第一该是已经卖完的吧,她自然以为我是来吃她的咖喱面;两个蹲地上的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但什么也没说。我这么想,就空手离开了。
回家提起这事,老婆笑道:你这是入宝山空手回,蹲在地上的才是真人,那个中年女助手还是我小学同学呢!
隔天老婆和我起了个早,再次寻访天下第一。这回的境况和昨天大不相同,两姐妹处顾客摩肩接踵,她们邻居生意也自不错,但若计算人头,谁是天下第一,一目了然。老婆兴致勃勃地挤进去,说要跟老同学拍照,女助手也没露出什么老同学的熟络模样,好像把老婆当着众多慕名而来的吃客之一,就是一副“你自便的”样子而已。我们站了好一会,也没空隙坐下,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据着小案子的汉子碗底快空了,我陪笑问:你吃完了?他睇我一眼,咧开满嘴牙齿咖喱黄迹,说:还要吃一碗。老婆和我既不要站着吃,就只好作罢,另寻别摊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