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物语:麦克风
路边野台又搭建起来,在风铃花开的七月半。
硕大牌匾立在街尾,堵住了平日往来的车辆,圆鼓鼓的灯泡搭在篷上,入夜释出人造霓虹。霓虹底下冥器彩纸被映得通红,用纸糊出的假人屋宇,于袅袅香火中仿佛活了过来,纸札的衫角裙裾随风摇曳,货真价实的纸人远看乍似与台上歌女一同闻歌起舞。
歌女名叫丽姐,年近半百,脸上叠着浓艳厚妆,人称丽大班。据说丽姐与普渡盛会共同出现在小镇已超过三十年,但从来没人在盛会以外的地方见过她。
每一年,丽姐将随着中元时节回到此处,唱过去数十年来唱过的歌。不知是为了已逝亡魂必然的旧时代,抑或迎合供台前闲来无事的老人所爱,盂兰普渡的金牌歌后丽姐总是挑老歌唱。葛兰、姚敏、林黛、邓丽君,后来连梅艳芳、凤飞飞也被搬上台。时光一去不返,以往光鲜流行的,终究也成怀念。
而丽姐最为人乐道的是她多年坚持使用的金牌麦克风。丽姐的麦克风看来非一般货色,是录音室常见那种方形大头麦克风。丽姐唱歌时喜欢立着麦克风,缭绕的歌声唱至三更无人也要坚持唱下去。
某次夜半无眠,我远远听见丽姐的歌声,约略明白她的坚持。丽姐的吟唱通过麦克风传开,犹如从另一时空传来,挟杂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空洞。像人,亦像亡灵凄冷,那一重又一重回荡的曲线,于街道上飘散,仿佛存在于虚与实之间的烟火,一旦仔细聆便旋即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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