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莪.八打灵再也3日讯)丧偶有多痛?一名44岁的石膏天花板承包商在妻子心脏病猝发逝世以后,选择把妻子的遗体安置在楼上睡房的安乐椅上,伴尸35天;足见其不能承受的伤痛。
很多人走过丧偶之痛,对他们来说,那是一个难以磨灭的哀痛,此后这名与自己生活密不可分的伴侣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尽管如此,他们都抱着这样的信念:再大的悲痛也要走过去。
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不钻牛角尖,有些人在丧偶后寄情工作、有的通过参加兴趣班打发时间、有的则依靠宗教信仰的力量或是孩子的寄托来淡忘哀痛。
事过境迁,他们心里某一部份仍惦记着离逝的另一半,不过他们已放下哀痛,展望未来的生活。
周翠红(71岁)
和孩子坚强活下去
“我必须做好榜样”
15年前的一天,我的丈夫与友人在嘛嘛档喝茶时昏倒,他的朋友通知我们赶往医院,医生出来后却对我说“对不起”。我问医生什么是对不起,医生说“不治”,我完全无法接受丈夫骤然离开,浑身发抖,冒冷汗,快要昏厥过去。
当时脑袋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丈夫的身后事。医院里有许多负责丧事的业者,在七嘴八舌下,我只好勉强撑起来,先为丈夫处理身后事。
过后,一些朋友担心我想不开,常来我家陪我打发时间。但我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我不会有寻死的念头,因为我如果倒下,我的孩子也会崩溃,影响到工作。因此我必须做好榜样,和孩子一起坚强的活下去。
我寄情于工作。日子就在忙碌中度过,也渐渐走出丧夫的伤痛。这些年来,我因多次跌倒而进出医院,不过我仍然没有对生活感到失望或怨天尤人。
林美珍(78岁)
日子还是要过
参与各种兴趣班
我的丈夫于一年前逝世,虽然表面坚强面对,但是心里依然害怕,六神无主,毕竟2人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很难接受另一半骤然离开。
我的2个孩子皆定居国外,一名女儿则已出嫁。过去我都是和丈夫相依为命的,每次出外都必须依赖丈夫开车载我出去,现在丈夫不在了,我想像到未来的生活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慢慢适应独居生活
那时候,每天醒来都觉得茫然失措,感觉身边少了一个人,不懂该怎么办。不过我每次都安慰自己,人生必然会经历这样的阶段,就算再不舍得,日子还是要走下去的。
现在我都是等女儿周末没上班时,载我出去买一星期所需要的食材与生活用品。平时出去上课或是吃饭,则靠朋友来载我。同学都很关心我,有时我生病,他们都会打电话来关心我,所以我慢慢也适应了独居生活。
虽然在国外的孩子要接我到那里居住,但我比较喜欢这里的生活,我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也能参与各种各样的兴趣班,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我像过往一样参加社区中心的乐龄活动,以前我去参加这些活动是丈夫载我去,现在我的同学都会前来载我。我参加的学习班是声乐、初级英文及马来文,由于每天活动都排得满满的,我专注的上课学习,渐渐地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伤丈夫离开的事。
双溪古月区州议员梁卓经(45岁)
感觉失去生活方向
“不能一直活在伤痛中”
我的第一任妻子于2001年8月证实患上末期肺癌,当时因宗教信仰的关系,我和她都坚信着医学昌明,她一定可以战胜病魔的。无奈天不从人愿,妻子在4个月后就撒手人寰。
妻子不但是我的生活伴侣,也是我的律师楼伙伴,我们的家庭美满幸福,在工作上她是我的最佳拍档。她的离开对我来说是双重打击,我顿然觉得生活失去了方向。
我当时觉得我再成功,都没有亲密的人和我分享,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只是打工一族,我尚可辞职调适心情,但是我再难过,也要向我的顾客和员工负责,所以我一直跟自己说不能倒下去,也不能一直活在伤痛中。
我非常思念我的妻子,每逢妻子的忌日我都会刊登追思文,纪念我的妻子,这习惯已持续了10年。直到去年我才停止刊登。
我想,此后对她的怀念就放在心里。
感谢现任妻子重燃希望
我于2006年重婚,我感谢现任的妻子这一路陪我走过来,是她让我对生命重燃希望,同时有动力展望未来。她有时也会问我是不是还放下不,其实要放下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毕竟我的第一任妻子给了我很美好的婚姻生活,不过我已放下心中的哀痛,同时更珍惜现在的枕边人。
此外,宗教信仰也给了我很大的力量,它促使我乐观的面对生活,毕竟我还有孩子要养育,我希望孩子在母亲去世后,还可以得到父母完整的爱。
冯以量:伴妻尸35天
痴情男或处“善终”
“悲伤是没有正常和不正常之分的,只有一般性悲伤,和复杂性的悲伤,对着爱妻的尸体聊天,就像其他丧亲的人们对着照片、神祖牌和纪念物不停说话一样。”
痴情男伴妻尸35天;在遗体未遭发现的35天里,痴情男每天对着遗体说话,天天为她梳头发。
资深医疗社工冯以量说,导致这样的举动有两种假设,其一为生者无法接受伴侣突然离世的事实,并认定对方还活着,日复一日过生活。
“又或者对方正在‘善终’,即便接受了妻子离世的事实,却还未好好地辞别,这就像丧亲的人们对着已逝亲属的照片和神祖牌不停说话一样。”
他说,除了“善终”,还有“善生”和“善别”,一个是好好的活着,一个是(向活着的人)好好道别。
悲伤没正常不正常之分
从事丧亲家属辅导工作多年的冯以量说,悲伤没有正常和不正常之分,只有“一般性悲伤”和“复杂性悲伤”。
一般性悲伤指的是丧亲后,生者的生活习惯趋向极端,不是完全睡不着、吃不下,便是不停的睡或吃,不是成日慵懒,便是成为工作狂;而承包商伴妻尸的“木乃伊化现象”,则是复杂性悲伤的案例。
冯以量也解释何谓“木乃伊化现象”。他说,古埃及文化和其它宗教有所差异,人们一般上会尽快安葬好遗体以让灵魂离开,但古埃及人却相信逝者的灵魂会回来,因此,显要人物的遗体都会获得保存以成为灵魂的归宿。
“对方会不会也暗自希望只要身体还在,妻子的灵魂就会回来?”
“三三三原则”作判准
普遍上,一般性悲伤和复杂性悲伤能够以“三三三原则”作为判准,三天、三个月和三年,让生者在时间的流逝中接受亲属死亡的事实。
冯以量说,三天指的是激烈抗拒反应的消除,三个月是让极端生活恢复正常的时限,而三年则是摆脱一旦触景伤情,便突然感到难过或生气等的负面情绪。
“依此原则,对方的抗拒心理从应有的三天拖到了35天,在第一个阶段上就面临了关隘。”
没异样非不正常
只是把情绪隐藏
根据报导,承包商夫妻的邻居表示,在妻子逝世以后,深居简出的承包商并没有显示出任何异样,而是其哥哥上门时,才揭发弟媳已离世。
“尽管我不认识对方,但我猜想当他的哥哥很惊讶地发现遗体以后,弟弟的脸上是毫无表情的。这不是他不正常,而是内心的情绪太强烈了以致于无法承受,这使得身体很自然地采取了保护措施把情绪都隐藏起来。”
询及丧亲男女是否会面临程度不同的悲伤时,冯以量认为悲伤程度主要视丧亲者的背景、与死者关系以及个人特质相关,非关性别。
他说,传统背景出生的人较理性,新时代出生的较感性,而时下的青少年的个性则趋向于中性,这对男女而言都一样。
以不同方式表露情绪
“每个人都有他阳刚和阴柔的一面,就看哪个特质比较强烈。较阳刚的人容易以愤怒表达难过,较阴柔的人则用眼泪表达失落,他们都分别以不同的方式表露情绪。
“然而上述个案中的生者没有展现任何的情绪,这是较为令人担心的,他可能仍处于麻木或拒绝的状态中。”
没发现母亲死去
独生子或被隔离
就在那静悄悄一切如常的35日里,不仅街坊邻里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甚至同住一个屋檐下的16岁独生子,都没有发现原来母亲已经在楼上的睡房里永远阖眼。每当他问起母亲的时候,父亲总会以母亲很累或生病来搪塞。
冯以量猜测,或许早在母亲患病以前,家中的孩子已经被隔离了一段时日。
“传统的东方文化会尽量让青少年少牵涉到死亡的课题,根据我们的经验,一些在医院的家长会把孩子隔离在重病的亲属房外,但这也减少了他们相聚的时间。”
不要认为生者不正常
冯以量指出,生者以承包商为职业,必然有足够的理性与管理能力,在社会沟通能力上应该没有问题。
“若根据报导说双方爱情长跑了10年,婚后一同生活了17年,双方一定形成了紧密的依附关系,尽管有了孩子,但配偶关系和亲子关系毕竟不同。”
“我呼吁人们不要认为生者不正常,相信只要有人慢慢地陪伴他,让情绪得到抒发,对方和大家都是一样的。”
编者的话
爱人永远活在心中 痴情男伴妻尸35天的新闻让人感慨万千,男子以此极端方式向妻诀别,显示其心中难以言喻的伤痛。 “再大的悲痛也会成为过去”,这是我们给丧亲者的安慰。 丧亲的切肤之痛却是因人而异;时间固然能治愈一切,但丧亲的悲伤是有一个过程和阶段。 研究丧亲的专家说,丧亲悲伤期的长短和过程,端视当事人与死者的关系,越是依赖会越悲伤,当事人也比较难走出丧亲痛;如果是配偶离世就更悲痛。 星洲日报访问了数名走过丧偶之痛者;告诉大家面对生离死别时,放下并不等于遗忘,爱人永远活在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