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的竖琴演奏家屈指可数，圈内甚至流传这么一个玩笑话：他们所有人如果集合起来，应该刚好可以挤满一辆车，万一发生不测，那么恐怕一个都不剩。

这虽然是开玩笑，但国内学竖琴的人确实不多，学有所成、成为专业演奏家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这群少数人当中，其中一位是22岁的李杰明（Bryan Lee）。

说到竖琴，许多人脑海浮现的是一身希腊女神装的演奏家，双手在琴弦上游走的优美画面，因而认定这是一种比较适合女性的乐器。李杰明甚至听过有人说，男孩不适合学竖琴，因为学了会变娘娘腔……这种说法听在他的耳里，只觉得既无奈又有点伤心。

关于竖琴，马来西亚民众普遍都不太熟悉这个乐器。李杰明在公开场合演奏时，听到的反应往往是“哇！这是什么乐器”，再不然就是“哇！这乐器好特别唷”。这种反应对从小学琴的他来说其实是有点失望的，因为他希望的是更多人懂得欣赏竖琴，而不仅仅是觉得这只是一种罕见乐器。

采访的那一天，他即场演奏了一曲法国音乐家佛瑞（Gabriel Faure）的〈Impromptu〉，地点就在他家的音乐房。这音乐房有隔音设备还有除湿机，里面安放着几台规格不一的竖琴。单单他演奏用的那台美国进口竖琴，价值就高达14万令吉。

14万令吉，这个数目外行人听到都会咋舌，但是作为专业级演奏家，14万令吉的竖琴真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他说：“比起专业级的史坦威钢琴动辄要价50万令吉，我这台竖琴算便宜了。”目前，他除了参与马来西亚爱乐等乐团的演出，自己也举办独奏会，还有接些商演，例如在晚宴、产品推介礼、婚礼上演奏竖琴。除此之外，他也上门教课，学生有小孩也有大人。

“你清楚自己做什么就好”

打从4岁起，他就开始学钢琴和小提琴，后来因为觉得自己的小提琴拉得很烂，所以才决定专注学钢琴和竖琴。

谈到钢琴和竖琴的分别，他作了一个有趣的比喻。他说：“钢琴是你按下琴键，琴槌会槌在琴弦上发出声音，而竖琴是你的手指直接跟琴弦接触，这有点像是自排车和手排车的分别。”刚开始学竖琴的时候，他师从马来西亚爱乐管弦乐团前首席竖琴家Sebastien Horrer。这位老师后来推荐他到新加坡深造，而他也成功获隶属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杨秀桃音乐学院录取。

在新加坡念书的那4年，他是学校里唯一专攻竖琴的学生。

毕业后有一段时间，他为了演出和教学的工作，常奔波于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两地，近年留在马来西亚的时间才比较长。

从小接触古典音乐的他，其实并不是来自什么音乐世家，而是会计师家族，但偏偏他最讨厌的科目就是会计。虽然他后来选择古典音乐这条路，外人会觉得他自讨苦吃，但他父母没有阻扰他，只告诉他：“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只要你喜欢自然会想办法排除万难

作为竖琴演奏家，尤其是在马来西亚这种缺乏古典音乐气息的地方，很多时候他们没有办法纯粹当个演奏家，他们还必须为自己创造舞台。

像李杰明，他今年8月刚举行一场独奏会，这场独奏会从筹备到卖票，他都亲自参与。直到表演的前一天，他都还在忙于处理票务。

这是他第二年举办独奏会，去年第一次举办时，他凡事亲力亲为，结果发现这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通常在表演的2天前，演出者就应该让自己投入于表演的情绪，但去年的情况是，电话不停地响，来自四面八方的询问不断涌进来，而你发现距离上台原来只剩下一个小时，但此时你其实已经很累了。”今年的情况有所改善，因为这一次他有许多好友拔刀相助，帮他分担了不少工作和压力，他才能比较专注于当一个演奏家。

虽然到头来还是很累，但他甘之如饴。他说：“每份工作都有它的难处，音乐家会跟你说他多辛苦，会计师也会认为自己很辛苦，最重要是你清楚自己喜欢什么。你真心喜欢的话，你自然会想办法排除万难。”

经年累月练琴指头留下印记

句话不管你同不同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专业演奏家必然对自己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不管是练习或日常作息。

采访当天，李杰明刚现身时，手上还缠着护手套，看似受伤了。如果手部真的受伤，这对演奏家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所幸他只是睡觉时不小心拉伤，没有大碍。

为了保持演奏的最佳状态，他平常非常重视保养他的双手。例如，他的指甲不能太长，还有尽量少游泳，尤其是避免到含氯的水池游泳，因为这会导致他的手指干燥。

他解释：“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有些竖琴演奏家反倒认为手指越干燥越好，所以这没有绝对的对错。也有一些竖琴演奏家，他们会在表演前洗手，因为他们觉得这样能够让他们的手指肌肤变得滋润和柔软，但我没有这个习惯。”那么手指的长度会影响演奏的水准吗？他说，这跟手指的长度没有关系。“像我，我的手指并没有很修长，而我的老师，他的手指比我更短。”话没说完，他就摊开他的手，让记者验证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确实没有特别修长，但从他的指头长茧，显见那是一种经年累月练琴所留下的印记。

除此之外，从他买车的经验，也可以看出作为竖琴演奏家，有着怎样非一般的要求。

话说竖琴因为体积庞大，不是每一辆车子都装得下这庞然大物，所以在搬运上非常麻烦，但他对这问题倒是很有经验。“当初我要买车时，旁人一定觉得我疯了，因为我试驾很多车，但我试驾不是为了测试车子的行驶性能，而是测试车子是否有足够空间装得下我的竖琴。基本上，我买车子的最主要考量因素，纯粹是那车子有没有办法让我的竖琴平放。”他还兴致勃勃地跟记者分析各个车款的车厢宽敞度，看来竖琴连搬运都是一门学问。只有当你对一

每个舞台都是散播音乐种子的机会

马来西亚的竖琴演奏家寥寥可数，圈子很小，所以才有那个“所有人加起来刚好挤满一辆车子”的玩笑话。

对于竖琴，很多人有错误的印象，以为竖琴演奏家大多是女性，但李杰明说，事实上世界各地的竖琴演奏家一般都是以男性居多，个中原因也许跟竖琴体积庞大，需要很多力气去演奏和搬动有关。

他目前专心致志于演奏和教学，没有打算出国深造。他说：“还在新加坡念书时，我曾经想过出国留学，但是在我大四那年，我很确定我不会这么做，主要原因是欧美的学费太贵，奖学金也不是那么容易申请。”如今亚洲崛起，要钻研古典音乐未必需到欧美国家去。他指出，近年来许多欧美大师级的竖琴家都来到亚洲，例如新加坡、香港和台湾，因此如果要跟大师取经或交流，不是非得要到欧美国家才有机会。

他致力于演奏和教学，背后的动机其实在于推广。虽然有一句话──物以稀为贵，但他认为这不适用于音乐的推广上。

相反的，他希望尽可能让更多的人认识竖琴这个乐器，进而喜欢上这个乐器，而不是看到竖琴以为这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问他有没有梦想过踏上像是林肯中心这样的殿堂级舞台，他回答没有。他说：“不管我表演给谁看，我都是倾尽我的全力，不管是在客厅、音乐厅或林肯中心这样的地方。”有一句话他一直铭记于心，觉得非常受用。这句话是他有一次在讲座上听到的，大意是说“要永远献出100分，即使只是在练习，也要全力以赴，因为你不知道有谁在聆听。如果有人因为听了你的演奏而喜欢上音乐，那你便多了一位听众，这世上也就多了一位懂得欣赏古典音乐的人。”对他来说，现在只要有舞台，不管舞台在哪里，都是一个散播音乐种子，以及自我修炼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