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的轻快铁站。
她一拐一拐走到月台旁的椅子上坐下。岁月在她的脸庞爬满皱纹,轻微的驼背让她看起来更是瘦弱。
“第49天了…………”她看着寥寥无几的人们登上最後一趟轻快铁,喃喃自语。
“叮咚,叮咚。”轻快铁门缓缓关上,火车驶离月台,驶离了她的视线。
未几,月台的灯光暗下。轻快铁站打烊了。
她呆望着空无一人的月台,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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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轻守寡,家里经济不好,她含辛茹苦地把独生子抚养长大。
儿子并不优秀,为了讨生活,他一人打几份工帮补家用。清晨搭第一班轻快铁去上班,午夜再赶最後一班轻快铁回家,假日也不例外。
因为自卑内向的个性,他不擅和别人打交道。
“跟你说了多少次?对客户要嘴甜丶脸要笑!你是脸瘫还是脑残?这个月你再做不出像样的业绩,就给我滚!”
今天又在大家面前被老板辱骂了。
他泄气地坐在月台旁的椅子,等待最後一趟轻快铁的到来。
这时,手机响起。
“房租要拖到甚麽时候?!再拖就把你们赶出去!”房东劈头就骂。
“对不起对不起,明天就交,呵呵,不好意思哦,晚安!”挂了电话,收起笑容,他真的觉得累了。
这个世界好像不管他怎麽努力都不会对他仁慈一点。生活到底为了甚麽?怎麽样才能摆脱这永无止境的梦魇?
最後一班列车进站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蹒跚向前。
“叮咚,叮咚。”车门关上。
他跳了下去。
那一夜,可怜的母亲哭得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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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自杀後,她自责不已,总认为是自己无能才让儿子跟着自己挨苦。
每一晚,不管有多累,她都到月台来痴痴地凝望末班列车,直到列车驶离视线,她才肯回家。
今晚比往常待久了些,她擦乾眼泪准备离开时,突然一阵狂风吹起,吹得瘦弱的她差点站不住脚。
“轰隆隆…………”一辆残旧无比的轻快铁缓缓入站。整辆列车冷得冒烟,昏黄的车厢似乎站满人。
“叮咚…………”门打开,里头的寒气一涌而出,里面的“人”也涌了出来,个个面无血色,哀愁地向四方飘去。
“妈…………”一个年轻人飘到她的跟前。
“阿翰!我的儿子啊!”她一见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伸出手想拥抱,却直接越过儿子的灵魂,扑了个空。
“妈对不起…………是我太自私,害你辛苦了!”儿子扑通一声跪倒,两人顿时痛哭失声。
“都是妈不好,妈没用,让你从小就跟着我吃苦…………”
“妈,你别责怪自己!明明就是我自己不争气,我自私地想解脱,却没想到你一个人在这世上有多难过!”儿子满心懊悔。
“每晚,你不是翻着我的相片自言自语,就是一直望着夜空流泪。睡前不再有人和你聊天,你把收音机放到耳边,安眠药越吃越多,人也越来越憔悴!”
“你…………怎麽知道?”母亲诧异。
“所有自杀的亡灵都会被困进这异度空间里反省49天。每个午夜,我们都会被送到阳间,亲眼看看在世的亲友因为我们的自私而过的多麽的不好。这真的是最残忍的惩罚!”儿子擦掉泪水,指着大门敞开的列车说。
“妈,我时间不多了。拜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样我才能安心…………对不起,今生没能好好孝敬你,让我来生再当你的儿子吧!”
语音刚落,狂风再次吹起,列车像是个黑洞般把亡灵从四面八方吸回来,一些亡灵甚至因为不舍而号啕大哭,惹得附近的野狗跟着哀叫。
“妈,我走了…………保重,再见!”语毕,他随同其他灵魂一起被吸进列车里。
“阿翰…………”母亲追上前,却不慎摔了一跤。
等她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依然坐在椅子上。四周黑漆漆,月台上空无一人,好像甚麽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远处的轨道中央停了一辆残旧轻快铁,昏暗的车厢在夜雾里若隐若现。她痴痴地望着,彷佛看见儿子在对她挥手,心碎的眼泪再次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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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看过那辆停在黑夜里的残旧轻快铁吗?无人的车箱内透着昏黄的灯光,异常冰冷的车窗凝结满了水珠,彷佛有种无法诉说的无奈…………诡异得凄凉。
它承载的,是无数亡灵对在生者满满的不舍与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