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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9/2016
云飞·我的方言情结
作者: kychia

在国外旅行时,曾与来自广州的朋友交流。聊着聊着,他不禁好奇,怎么你的中文和广东话说得那么好。我答:“因为我们大马保留完整的中文教育制度,而且我国倡导多元文化。我们除了中文之外,还学习马来文和英文。你若有机会,一定要来马来西亚看看我们的极乐寺、东禅寺及蛇庙,他们极具古典中国风,不会比中国庙宇逊色。”

对于能够掌握多语这件事,我是自豪的。但身为福建人,我的福建话水平却不理想,我为此有点抬不起头。在我们那个小镇,没有电影院、没有购物中心,租看录影带成为了我们的集体娱乐。录影带内容都是香港电视剧,如罗嘉良的《创世纪》、欧阳震华的《洗冤录》以及古天乐的《寻秦记》。那些充斥着港式广东话的影视作品,那些主角的激情对白,是我当时学习方言的平台。不仅仅是电视剧,连我看的动画《龙珠》也是广东话配音的,所以我少年时几乎是活在广东话语境中。

我不需要刻意去学广东话,它们在潜移默化中就融入我的生活,成为我的一部份。

我父母都是福建人,但我的广东话却比福建话好,父母当然有些无奈。

据母亲说,我和姐姐在童年时,都能说一口流利的福建话。我们当时能与婆婆长时间用福建话沟通,还会和奶奶顶嘴,让祖母哭笑不得。婆婆去世后,带走了三代同堂的欢乐氛围,也很吊诡地带走了我姐弟俩的福建话能力。我现今的福建话已大为退步,偶尔还会闹出发音上的笑话,让家人笑得都快疯掉了。他们把我的福建话,比喻为“菜福建话”,就类似“菜英文”的含义。

为了洗掉“菜福建话”的污名,我开始恶补福建话,通过万能的网络。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猛追电视剧。我看的电视剧是台湾最夯的《世间情》或ASTRO欢喜台的节目。电视剧主角们在交谈或吵架时,吐露而出的福建话台词,总是特别有记忆点,让我因此学了不少福建话的知识。

有深度、有厚度的载体

另一方法就是听福建歌,台湾歌手唱的台语歌。台语歌手里我最熟悉的就是二姐江蕙。但我最欣赏的歌手是萧煌奇(他的〈你是我的眼〉屡屡被人翻唱)。萧煌奇是盲人歌手,凭着常人无法想像的努力及毅力当上歌手。他虽看不到世界的五光十色,却能凭着过人的情感、辨识度高的声线带给听众无尽的感动。

萧煌奇也唱中文歌,但我却认为他的福建歌曲更能撼动我的灵魂。那也许是福建话是我的乡音,是我的根源。萧煌奇的福建歌里,〈命运点歌〉唱出了人生的爱恨别离,在在唱进了我心坎。歌词“唱这首命运点的歌/用目屎唱煞/听这首寂寞唱的歌/乎心疼痛”讲述了情人别离后的深深眷念,思念如此无垠仿佛可延伸至天际。另一个歌词“你剪断咱俩人彼条线/爱情跋落花捌开的山/为按怎无痕”,则美得让人心碎。歌词阐述情人间无可挽回的情感,爱情如花瓣般从树上坠满山间,无声消逝。那样凄美迷离的意境,那样哀婉悲怆的歌腔,唯有懂方言的人方能领会那种美,那种难以言传的美。

我有时会想像我的老祖先们在福建省那块土地上,以福建话穿梭于田野乡间、市集小巷,交换彼此的日常。福建话表达了他们的衣食住行,也记载了生活的百般滋味。

我大姑是从福建省迁移到大马的,她初来时只懂福建话,后来从丈夫那里学了马来文,由于穷困没机会上学,从未学过中文。中文她只会听不会讲,但由于小镇华人多数讲福建话,对生活还未造成太大的不便。福建话对我们来说,是方言,甚至是课堂上的禁忌;对大姑来说,却是沟通的唯一途径。若没了福建话,她就失去了身份,失去了言语,甚至失去了根。

如今的新一代,大多都不会讲方言了。我许多的柔州朋友,自小遥望新加坡,看新加坡电视台、关注新加坡局势及追新加坡明星。受新加坡电视台禁播方言节目影响,柔州人失去了对方言的接触,他们或许听得懂却不会讲方言。或许,没机会接触方言,他们就没机会接触方言的民俗文化、籍贯艺术及童谣。方言文化虽不受关注,却很重要,因那关乎籍贯文化的传承。

对某些人来说,和华语相比,方言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因它显得那么乡土、那么拗口。但我总觉得方言是有深度、有厚度的载体,它展现了每个籍贯的文化,让我们见识了各籍贯的创意底蕴。方言虽然是小众文化,但不应就此被埋没在时间的浪潮中。因为,方言比起华语,才是我真正的“母语”。我在学会说华语前,已经学会讲福建话。我记忆重要的东西,都和方言文化有关,若摒弃了方言,我们还剩下什么来寻找我们的根源呢?《小王子》里的小狐狸说:“真正重要的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方言对我来说,就是那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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