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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9/2016
爱照亮无声的世界
作者: niki

那日午后,走进位于古晋郑和统帅路的砂拉越聋哑协会,大门站着几个穿着衬衫西裤、彬彬有礼、笑脸迎人的男士。当我开口说“我来找校长”的时候,他们用手语表示无法说话,这才发现他们都是聋人。聋人除了听不见,一切与健听人无异。

正逢砂拉越举办马来西亚第十九届聋哑运动会(SOPMA),活动日就在月杪,协会里的人忙碌得很,准备迎接全国超过800名聋人运动员。“那是一个安静的运动会。”校长兼首席执行长的特伦斯(Terence Ee)说。

帮忙的义工里面,有一对带着5个孩子的夫妇。母亲用手语表达,嘴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她的5个孩子里有两个是健听人,11岁的儿子和怀中的宝宝。为了能够管教聋人和健听孩子,她用手语也用一点点声音,引起孩子的注意。

在那之外,这一家寂静无声。由于家庭成员大多无法听见声音,健听孩子在家中也习惯不说话,手语就是母语。


刘裔珠只懂得用国语书写,包括她与丈夫、孩子的名字。(图:星洲日报)

聋人一家,无声胜有声

陈辉凯与刘裔珠夫妇真的很爱“说话”,常常抢着要表达,两个人同时在比手势,其实无法让对话的另一方看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因此,幽默的特伦斯会露出抓狂的样子,表示要夫妇俩不要急慢慢来。

结婚将近20年的聋人夫妇说,他们是在聋哑协会的活动里相遇。当时协会的负责人禁止聋人在协会中谈恋爱,谈恋爱只能在外面。

“不是我,那是别人!”害羞的太太急忙辩说。

陈辉凯原本在养鸡场工作,因为一场传染病,那些鸡只死光之后,他转到父亲的油棕园工作,和兄弟一起耕耘。“我的家人不曾学手语,但我们有自己的手语,属于我们自己的沟通方式。”

家里5个孩子要顾要养,“奶粉贵,教育、医疗费越来越高!”两个人诉说生活的不容易,然而当我问刘裔珠她对目前的生活是否快乐的时候,“是,我很快乐。”健谈又开朗的她,笑着说。


说话激动时,刘裔珠会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图:星洲日报)

有声世界太吵杂
宁可听不见

陈辉凯有深度弱听,戴上助听器可以听到一点点声音,但同时也把所有杂讯音频放大,感觉就像在你耳旁打铁,非常刺耳。每次佩戴都让他感到十分头痛,扩音器插进耳朵里也极不舒服,因此他干脆不戴。

无声的世界对他来说,还是最舒服的。

“我在学校教手语的时候,有些七八岁的深度弱听孩子其实能够通过助听器听到一点点声音,但他们宁可关掉助听器。”充当手语翻译的特伦斯说。

聋人习惯安静的世界,加上聋人朋友之间也只用手语,根本不需要声音。学校也有教读唇,但是马来西亚的环境并不适合,因为人们用的不是单一语言,单单华人就有很多方言,加上语码转换很常见,很难通过读唇去了解对方说什么。

他说,聋人其实对自己是聋人的身份和状况感到荣耀,他们并没有想过通过手术来治疗或纠正,“这是他人的想法,不是聋人的意愿。聋人大多不会选择植入式助听器来恢复正常听力,他们接受自己是聋人的身份,而他们对话的方式就是手语。”

手语太美丽!

行事低调、坚持不愿入镜的特伦斯说,他希望人们关注聋人,而不是他自己。谈到自己当初怎么走进聋人的世界,他说道,90年代考完高级学校文凭会考(Higher SchoolCertificate Cambridge,HSC)之后,就不想和朋友从事同样的工作,“我当时问自己,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你可以带给这个世界什么?”

他走进一所基督教经营的盲人机构,在那里认识了一群聋人,“我对手语一见钟情,觉得它是一个非常漂亮的语言。这一学,就一去没有回头。”

33年以后的今天,他是砂拉越聋哑协会的校长,也是首席执行员。

也因为33年,他知道手语可以改变一个聋人的生活和未来。“我可以说,砂拉越聋哑协会的会员99%都在工作。因为他们身体健全,只是无法听见。”

在他看来,只要有老板愿意聘请他们,他们能够就业的范围其实很广泛,超市、商场、工厂、餐厅,或是会计师、书记、厨工、电脑输入员等。

“协会布告板上,你可以看见很多人来贴上聘请员工的消息,聋人可以选择工作。

基本上如果聋人不挑,他可以做很多工作。”


砂拉越聋哑协会的洗车服务,服务员脸上都挂着阳光般的笑容。(图:星洲日报)

砂拉越聋人有自己的手语

就像任何的语言一样,即使是同一个语系,不同地区的语言使用习惯也会大不相同,就像是方言,吉隆坡、槟城、新加坡的福建话和砂拉越的福建话就有很大的差异,而手语也是如此。

就像全世界的手语一样,马来西亚也有自己的正统手语。聋哑人士之父陈叶在上世纪80年代将手语带进砂拉越后,也渐渐发展出与西马稍微有些不同的手势。砂拉越聋哑协会就曾出版《砂拉越手语》(Sarawak Sign Language)。

“不同在于人们的习惯语。举个例子,古晋新欣商场(Spring Mall)被当地聋人简化为很简单的手势,吉隆坡来的聋人可能不明白,他们需要把整个英文词拼出来才明白。”

手语都是在约定俗成之下形成,用一种大家一看就明白的手势,因为把每个字都拼出来很花时间。

“记得在1984年,我和一群聋人运动员去吉隆坡参加运动会,手语翻译员把‘砂拉越’比成砍头的手势。因为当时人们对砂拉越的认知,就是猎头族伊班人。我们感到十分惊讶,因为我们其实有很漂亮的手语──加拉毕族(Kelabit)来代表砂拉越的手语手势。”

特伦斯明白,西马手语翻译员不是拿砂拉越人来开玩笑或歧视,他不过想让西马聋人马上知道他们来自哪里。

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是,他发现一些砂拉越聋人在毕业后到西马进修或工作,回来的时候他们的手语──就像腔调一样,也被西马的手语影响。

“就连摇头、手势都会有些不一样,非常有趣!”他笑言,就像说话一样,手语也会被“本土化”,吉隆坡人说话很快,手语也比得很快,且用了很多简化的手势;而砂拉越则是相反,这和当地生活节奏慢有极大的关系。


砂拉越聋哑协会除了提供手语训练、生活技能,也让聋人在会所提供洗车、理发、裁缝、打扫服务。(图:星洲日报)


低调的特伦斯不愿拍照,希望人们把焦点放在聋人身上。(图:星洲日报)

大马第一本手语字典:

马来亚大学语言暨语言学学院在2014年推出国内第一本手语字典,内含1500个手语词汇,帮助听力缺陷人士提升学习和沟通技巧。

该学院在2007年起对手语展开研究,不过出版手语字典的构思是从2009年才开始。研究员耗了近5年时间,通过不断修改,集合聋人与健听人研究人员的努力而成。这本手语字典特别之处,除了有巫英双语注解和造句外,还附有每个步骤的手语手势。虽然词汇不多,但都是人们的日常用词。虽然聋人可以使用国外手语字典,不过国外和本地的文化习俗不同,所使用的手语手势也有差异。


马来西亚首本手语字典由马来亚大学出版。(图:星洲日报)


手语字典拥有双语注解,并附有手语手势每个步骤。(图:星洲日报)

大马聋哑之父陈叶:

陈叶是第一位把手语引进马来西亚的鼻祖,被尊称为“聋哑人士之父”。他原本是一名政府医院药剂师,后来为了协助国内的聋哑人士,特自费到美国学习手语,并于1967年将手语引进大马。他于1969年创立雪隆聋哑中心,义务教导各族聋哑人士手语及技能,数十年孜孜不倦,从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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