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口进入大街,右边是红色显眼的志愿消防队会所,直走到底就是人声沸腾的码头。左右沿岸停满渔船,对面则是茂密苍绿的红树林。
临近中午时分,这里最是热闹,渔船陆续归来,鱼虾叫卖声此起彼落。脚底下总是湿答答,伴随着咸味的海风,以及面露恶相实则温柔的狗儿。
村民常屹立在码头处,仔细读着斑驳墙上每日更新张贴的手写告示。
那是高渊港口的日常,也是村民最为自在的小日子:早晨是劳动工作,午后是悠闲休息。
百年前开垦至今,超过90%是潮汕人南来定居,其中50%是许姓人家。根据1958年槟州乡村与工业发展局(RIDA)人口记录,当时仅有人口460人。如今,高渊港口已有六百余户人家,总计人口超过3000人,是座相当热闹的渔港。
别具特色的“社区布告栏”,只在高渊港口。(图:星洲日报)
近几年因乡镇生态旅游热潮的掀起,高渊港口逐渐为外人所知。除了自然生态与新鲜鱼虾蟹,到访高渊港口的最佳伴手礼,非声名远播的黄喜顺虾饼莫属。
“这里的虾很新鲜,取货也方便。不过产量已大大不如从前,偶尔才会盛产,譬如今年4月到8月间,是过去22年来最高产量。当产量多时,成本就会降低。我们一般使用白虾,若是缺货,就会用红须虾或黄虾。不同的虾做出来的虾饼口感与甜度都不一样。”
黄喜顺·渔村的万事通
黄喜顺的家相当宽敞,后半部是家庭式厂房,半机器半手工,一家数口一起劳动。首先去掉虾子的头与眼,然后通过机器分离虾壳与虾肉,再将虾肉搅成虾酱。搅和一定比例的糖、盐、虾水,加上特别筛选的高品质薯粉,搓成条状。装进蒸笼内2个小时,间中需不时看火添水。冷却后放入冰箱内冷藏2天,然后切成薄片曝晒,才包装出售。制作过程相当费时。
这虾饼百分百新鲜天然,无添加防腐剂或化学调味料。艳阳曝晒能确保更长的保鲜期,而新鲜的虾则是美味的关键。
晒得黝黑、长相精悍削瘦的黄喜顺,对长于斯的土地如数家珍。外地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或许仅是虾饼业者兼地方向导;对当地人而言,他则是万事通。
秉持着取诸社会用诸社会的原则,1996年他与3名同好张振盛、朱玟煌及许德财成立了志愿消防队,扛下队长一职长达16年,广招村民加入、筹备训练,现则任总务。
当时,槟州威南区就仅有这么“半支”民间消防队…………“说是半支,因为在初期只有一辆改装小货车和一条抽水管。成立后不久有一年火烧芭,火势大到能见度太低,30辆汽车与1辆巴士在滚滚浓烟中连环撞。我们是最快抵达现场救火救人的,州立消防车随后才赶到。当时的报章报道还特意写说,我们这半支消防队也能起作用呢。”
2000年加入联邦乡委会,黄喜顺协助处理村中大小事。访谈中不时有村民来找他,不是要缴付电费,就是要求他看看政府单位发来的信件,或是询问今天的鱼获有哪些…………手机更是响不同,人缘与人脉都相当广。他也是仙法师公古庙、毓英建委会、治安队等主要理事或委员。
他认为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旅游发展太慢;民宿应顺应趋势而设立,美化工程更是不可或缺。旅游业是值得经营的,藉此开发渔村的另一可能,带动经济与名望。
“这里小是小,但消防队、治安队、保安队等一应俱全,还在社交媒体上设有紧急台。
我父亲3岁时就定居在这里,我也离不开这个地方,反正有时间,就为这个地方做点事吧。”
早期的高渊港口志愿消防队,黄喜顺身为当时的队长,就坐在前排中间。(图:星洲日报)
黄喜顺虾饼在炎阳下曝晒,水分全蒸发后就能保存得更久。(图:星洲日报)
黄喜顺虾饼采用的是白虾。(图:星洲日报)
搓成条状后放进蒸笼,开火蒸约2小时,放凉后才能放进冰箱冷藏,过程繁琐。(图:星洲日报)
黄喜顺虾饼是半手工半机器,通过机器的辅助分离虾壳与虾肉。(图:星洲日报)
外地人游览高渊港口,绝不会错过黄喜顺的住家;听高渊港口的故事、尝尝新鲜出炉的香脆虾饼。(图:星洲日报)
张振盛·退而不休,热心为村民服务
这里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桃花源,有赖于人与人之间的互助与守护。70岁的张振盛一直嚷着自己老了,但他脸色红润、声如洪钟。他原来不是高渊港口人,16岁时才迁移到此。
出生于霹雳州瓜拉牛拉,他是10名兄弟姐妹之首,小学年年考第一,长大后想要当老师。奈何当时家境太穷,少年时四海为家打工赚钱,只是任职洋货店店员的月薪仅12令吉,连一双皮鞋都买不起。
“高渊港口的生活简单淳朴,辗转来到这里工作后就住了下来,一晃眼五十多年。我有3个孩子,有趣的是,他们也分别有3个孩子,所以我现在是9个孙的爷爷了。加上我的父亲还健在,我们是四代同堂呢。”
港口村民世代捕鱼为生,早期男人摸黑起床,天未亮就开船出海工作。女人也需在凌晨3点半起床,为男人准备早餐及在海上食用的便当。张振盛笑言,那时候的高渊港口人要娶老婆可不容易啊。
张振盛担任志愿消防队主席一职长达十余年,德高望重,如今受委为顾问。热心社团及地方事务,他身体力行带动多项社团及组织的发起与发展,包括星君庙、盂兰胜会理事会等,也曾是槟州民联政府乡委会第一届村长。
“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些都是以前的小小贡献,我已退休了。现在的科技跟网络很进步,就让年轻人去做吧。只是物极必反,希望他们不是只要快,而忘了平衡传统与潮流。”
张振盛的住家就挨着仙法师公古庙,24岁开始就是该庙的济公乩童。一年只在农历九月初九起乩一次。起乩前会连喝3杯纯烈酒,然后边喝酒边需处理二千多张灵符,相当考验酒量、体力与精神。
张振盛脸色红润、声如洪钟,退休了仍关心社会事务,希望年轻人好好发挥与贡献。(图:星洲日报)
至今仍投入服务的志愿消防队会所外观。
当年的“半只”志愿消防车,却在救灾活动中起了大作用。
仙法师公古庙香火鼎盛,每年九月初九更是人潮汹涌。(图:星洲日报)
陈春源·以水换钱,过滤海水出售
海水也可以卖?
地球三分之二是海洋,海水可说是随处可得,但对鱼虾运输业者来说,取海水却是件头痛的事。高渊港口海上养鱼业始于1986年,90年代更是全盛时期,活鱼销至国内外,加上室内钓鱼场风行,海水的需求顺应激升。
当时,业者都是自行从海上泵海水及过滤,费时又费力。陈春源原本从事捕鱼,家后方就是个小港口,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俱备下,1992年他自设滤厂出售海水,大概是全马第一个用“水换钱”的贸易。
厂房设备简单,建有池子装载泵进来的海水。由于港口处于海和河的交汇处,因此是半咸淡水。最理想的海水是死潮,那时候的咸度比较高。泵进池子内的海水需经过一天沉淀后,再用陈春源自制的过滤器处理,内置5层滤芯,依序是沙石、海绵、棉花布、绒布及青布。重复几次过滤就可彻底去掉海水杂质,如鱼苗、石头、垃圾等。
1996年到2000年是生意高峰期,天未亮就有大批货车与罗里在家门前排队,1天可卖二三千桶。卖海水是“24小时on call”,随时需要,随时打个电话,方便半夜出货的运输。
“滤池内养了几条鱼,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观察池内的鱼是否活着。若还活着,证明海水无毒,可以卖。我做了24年,庆幸至今没发生过任何中毒事件。不过因为钓鱼场已不再受到市场青睐,海水的需求也不如以前了。”
陈春源是第二代,当年南来的父亲用人力划桨出海捕鱼虾,也养鸡、鸭、猪,常常是扛扁担走路十几二十公里卖自家晒的虾米或养的家禽。陈春源育有7名女儿、1名儿子及5名孙子,除了2名孩子在新加坡工作,其余都住在家乡。
陈春源自制的滤水池,每日泵海水过滤后再出售。(图:星洲日报)
陈春源示范如何通过检视器测试海水咸度。(图:星洲日报)
这是过滤前后的海水对比。(图:星洲日报)
陈文城·咖啡海鲜温暖村民的胃
距离码头几步之遥,是超过半世纪历史的合发茶餐室。
茶餐室不大,摆上几张桌椅,还算窗明几净。比较特别的是,除了摆放咖啡杯的那幅墙,其余两幅墙上挂满了渔具、引擎备件及五金器材等,应有尽有。
陈文城(58岁)从小在港口长大,是典型渔村小孩,下课后书包一扔、校服一脱,就噗通一声跳入大海嬉闹玩乐。童年是如此无忧无虑,没有做不完的功课,没有上不完的补习。能念书固然很好,若不想专心求学,就退学帮忙父亲捕鱼吧。
14岁开始顾店,陈文城不只会泡咖啡,还提供维修水喉、更换引擎等服务。母亲独家炮制咖哩粉秘方,再传授给其妻子。从以往的煤炭到现在的煤气,用香辣私房咖哩烹调肥美海鲜,温暖了至少两代村民的胃。
谈到高渊港口的“大事”,或许就是2004年南亚海啸。由于缺乏危机意识,风浪异常汹涌时,高渊港口人仍视为平常,住在沿岸的陈文城一家,是直到风浪转为狂潮时才赶紧收拾家当到亲戚家寄住。庆幸当时除了淹水,并无造成太多的财物损害或人命伤亡,唯海上养鱼场就损失惨重。
据悉,那是因为有村民祈求妈祖的保佑。传说,海水涌上岸时很神奇地分为两侧,才将伤害降至最低。
陈文城享受渔村的朴实与自由,每日为村民冲泡香醇好喝的咖啡。(图:星洲日报)
合发茶餐室的咖哩鱼简朴好味,温暖了几代村民的胃。(图:星洲日报)
【潮。高渊港口人文历史展览】
一群大学生自愿组队,考察高渊港口的人文历史面貌,耗时数月的资料收集与整理后,将以“潮”为主题,分别在11月20日、21日、25日及26日,在毓英华小举行人文历史展览。入场免费,欢迎公众参与。任何详情欢迎联系叶瑞冰(012-5947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