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哇次仁有着典型的不丹人长相，皮肤黝黑，眼睛细长，笑起来一脸憨厚，言行举止温文儒雅，在人群里，很容易辨认出来。

朋友叫他达哇，意思是“月亮”，“次仁”则是“长寿”的意思。

在不丹，“达哇次仁”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有意思的是，“达哇”和“次仁”都是人名，不是姓氏。不丹人的名字里不带姓氏，“要从名字里攀亲道故是不可能的。”达哇笑着说道。

他今年28岁，是不丹帝虎旅游公司（Bhutan Raven Nest）的负责人。

这家公司的名字也常让外国人摸不着头脑，“raven”在英文是“乌鸦”，一般人认为乌鸦不祥，但乌鸦在不丹王国却贵为国鸟，也是守护神的化身，6年前不丹国王大婚的新闻占据了世界各地的媒体版面，那位被喻为“全球最英俊的国王”凯萨尔旺楚克戴在头上的红色皇冠，就缀有一立体乌鸦头像。这一年来，达哇带着自己一手创办、以“乌鸦巢”为名的旅游公司，在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台湾、中国到处走时，入乡随俗，给公司取了一个迎合大众口味的中文名字──帝虎。

“我的外国朋友帮忙取名，他们说，这名字有王气。”他笑道。乌鸦和帝虎，字面上的意思虽然南辕北辙，但在各自的文化背景里，两个名字的确都充满了王气。

不丹，在世人眼里还是一个陌生的国度。对于不丹，我们仍有很多的好奇，达哇这些年在做的事，就是把好奇的眼睛带到他的国家，让好奇的游客走进喜玛拉雅山脉深处的香格里拉。

带游客下田摘菜、挤牛奶，制乳酪

但是，当全世界的人们都可以轻易移动手指买到东西的时候，不丹人仿佛与世隔绝的原始生活就显得格外珍贵。

旅游书上介绍不丹，大都把重点放在宗教和寺院，达哇则喜欢为客人度身打造行程，尤其爱把旅客带到农村，让他们下田采菜，到牛棚挤牛奶，和农人一起制作乳酪等，“我希望游客可以走进不丹人的生活里，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感受到幸福的意义。”

每年季风过后，大约8月左右，他还喜欢把游客带到自己的家乡Rukubji，看漫山遍野的芥菜花，在一望无际的金黄色花海里野餐。“很多客人告诉我说，那是他们毕生难忘的一次经历，太幸福了！”

为游客打造不一样的旅程

不丹是许多人向往的幸福国度，但也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国度。观光是仅次于水力发电的第二大经济支柱，1974年开放门户后，观光业逐年发展，创造了许多就业机会，也给像达哇次仁这样的年轻人带来创业的契机。

达哇大学毕业后，以优异表现挤进公家机构的窄门，在外交部工作。3年后，却辞掉人人称羡的外交工作，进入广播界。

“我最大的理想是从事媒体工作，毕业后我一直在等机会，进入传媒界，3年后终于等到了。”他笑道。再一个3年，2015年杪，他却决定离开广播台，全力进军观光业。

他带点腼腆地说道：“不丹的生活费用颇高，单靠一份薪水很难过活，旅行社是我早在2011年就创立的，一直以兼职的形式经营。有了孩子之后，经济负担重了，才决定全力做旅行社，希望多赚一点钱。”

他咧嘴笑道：“我不是很典型的不丹人，很多不丹人有了一份工作就想稳定下来，但我比较不一样，我不要停下来，我希望生活中常常都有新的事物。”

经营旅游公司后，达哇三两个月就飞马来西亚一趟，亲自会见客人，了解他们的喜好，为他们度身订做行程表，同时也和本地旅游业者交流，开拓视野，看见世界，也让世界看见自己。

旅游不丹向来以旅费昂贵著称，达哇有必要向客人详尽解说个中原因，“不丹政府推行‘高品质低冲击’政策，以价制量，限制每年观光客人数不超过10万。在这个政策下，每个进入不丹的外国游客，每天必须缴纳至少200美金的关税。”

不丹政府不以低价拉客，反而通过高额旅游关税，把观光客的人数保持在可以管理的水平。

即使在旅游旺季，不丹也不会出现游客潮，观光客的旅游品质得到保障，当地人的生活也不会被铺天盖地的游客打乱。“如此一来，观光客可以看见真正的不丹，感受传统文化和好山好水，不丹人也可以保有原有的生活方式。”

达哇又说，廷布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交通灯的国都，只在主要路口设立精心装饰的警亭，站岗的警察会用夸张的手势指挥交通。

“廷布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交通灯的国都”──是达哇和全体不丹人引以为傲的一件事，世人也因此恍然大悟──是不丹人拒绝了交通灯，而不是不丹人装不起交通灯呢！

不丹以快乐闻名于世，你快乐吗？

不丹国王以国民幸福指数取代国民生产总值，用于衡量国家的发展，通过可持续且公平的社会经济发展、环境保护、文化保护及推广、善治廉政，带领人民往追求“快乐”

的方向发展。

但快乐虚无缥缈，难以定义，更无法被测量，忍不住要问达哇次仁，不丹以快乐闻名于世，你快乐吗？

以10分为满分，请他为个人幸福指数打分时，他打了9分。“我在不丹的生活平静且充满安全感，国王把每户家庭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们有天然纯净的环境，人们过着健康的生活。我的个人生活也是舒适惬意的，没有太多的压力。不丹人的家庭观念很强，重视传统文化，人情味很浓。”

何谓快乐之道？这位来自快乐国度的子民给了我们以下答案：“快乐的定义是不以伤害他者来获得个人利益，知足常乐。知足比祈望得到别人拥有的东西更快乐。”

是旅游推手，也是冬虫夏草采集人

达哇次仁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冬虫夏草采集人。

冬虫夏草是野生的珍贵中药，不丹是近年来兴起的一个重要产地。不丹政府为了杜绝盗采，立法规定只可一年采集一次，只有合法的采集人才可以上山采集，每个家庭只可以拥有一张采集执照。也就是说，每一个家庭里，只有一位家庭成员可以每年上山采集冬虫夏草。采集期结束后，采集人必须把虫草晒干，带到拍卖会，进行正式的拍卖交易。

自2008年起，每年春末夏初，达哇都会背着50公斤重的行囊，翻山越岭，登上不丹和中国边境的最高峰──海拔7570公尺的冈嘎本孙峰（Gangkhar Puensum），寻找号称“喜玛拉雅山黄金”的冬虫夏草。

他说，冬虫夏草生长在海拔4000公尺以上的高山平原，春末积雪初融，是采集的最佳时期。这时候土地柔软潮湿，冬虫夏草虫体饱满，但土表上的菌座却只有1吋左右，所以采集人必须匍匐前进，落足眼力，寻找褐色的细短菌座，找到时用手拨开泥土，小心翼翼挖出来，再把土壤盖回去。

“有时候，一天也找不到一棵啊！”达哇摊开双手笑道。冬虫夏草每年生长的地方都不一样，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只有拜托世世代代住在高山上的游牧民族带路，才有机会找到。

他说，新鲜现采的冬虫夏草吃起来清脆中带点甜味，风味不错，但不丹人没有吃冬虫夏草的习惯，所以采集晒干后全都拿去拍卖给外国卖家，赚取一年一度的额外收入。

第一年上山，达哇采集了800棵冬虫夏草，之后每年每下愈况，近年只能采集300棵。“也许是采集人多了，也许是我没有在最好的时机上山，但不能否认的一点，是全球暖化的威胁，不丹的碳排量虽然是负值，全国树木吸收的二氧化碳比全国70万人口排碳量还多3倍，但是，不丹还是逃不过全球气候变迁的冲击。”他轻叹说道。

去年工作忙没有上山，他说希望今年可以再度上山，和群山相见。“季节到了，就会想念高山，山上的风景太美了，山水纯净清甜，那是真正的人间仙境。”他半眯着眼睛，含笑说道。

人物简介

达哇次仁（Dawa Tshering），不丹人，28岁，曾任外交人员，在廷布负责接待各国使节，也曾经在广播公司当制作人和主播，目前是帝虎旅游公司的负责人；已婚，和从事新闻工作的妻子育有一名3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