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则友情故事，从乌达（Otak-otak）聊起。

乌达是一种源自印尼苏门答腊巨港的食物，以鱼肉泥和各种香料混合后，包入香蕉叶或亚答叶里烘烤而成，据说因为长得像人脑，所以才有了马来语Otak-otak一名。乌达是随着巨港人的移动，而传入马新地区，以柔佛麻坡的乌达名气最响，根据“知食份子”林金城兄的多方调查，应当是战前一位从泰国嫁到麻坡的妇女郑美兰最早在卖。与柔佛一海之隔的新加坡也流行吃乌达，据说也是经由麻坡传入的。

乌达不但是新柔两地著名的民间美食，也深受峇峇娘惹的欢迎，因此常见乌达被归类在娘惹餐中。峇峇娘惹文化在二战以前甚为流行，由于峇峇娘惹精通多种语文，并可以用流利的英语和英国人沟通，因此深受重视，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再加上峇峇娘惹的生活方式不但中西合并，也糅合了在地土著文化，颇受一些土生土长的华人所喜爱，因此峇峇娘惹生活方式蔚然成风，尤其在名门望族间更是平常可见。

乌达进入砂拉越，也跟这个背景有关，那得提起一个在砂拉越历史上极有分量的家族————王长水家族。王长水其人，已经在前文写过，就不再赘言。王长水的父亲王友海来自新加坡，王家族人与其生意业务以新加坡和古晋两地为根基，或许因此带有峇峇娘惹的生活方式，家族中人经常有着峇峇和娘惹装的习惯，厨房里的菜色也有很浓的娘惹味。

小小一片乌达，搭建异族情谊

王长水的长女王秀英，嫁给后来被誉为“无冕皇帝”的砂拉越首富黄庆昌，也把厨艺带入了黄家，并传承下来。直接习得王氏厨艺的，就是黄庆昌的三媳妇拿汀阿玛黄彭玉莲。1990年代末，我有幸结识拿汀阿玛黄彭玉莲，得以经常品尝她厨房里那些料理极为讲究又独特的菜肴，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拿汀阿玛黄彭玉莲的夫婿是已故拿督阿玛黄佛德，我在《拿督阿玛黄佛德回忆录》（由文史工作者李振源先生笔录）中，读到国父已故东姑阿都拉曼与黄佛德是知交，两人因为同样喜欢赛马而结缘。黄佛德酷爱养马和赛马，多年来担任马会主席，最高峰时期曾经豢养五六十匹骏马。而1903年出生于吉打皇室的东姑，在英国攻读法律学位，深受英国上流社会的影响，性格温文儒雅，对赛马也有浓厚的兴趣。1960年代初，经由友人介绍，黄佛德与东姑在雪兰莪马会的一次赛马盛会中结识。除了赛马，两人也喜欢足球和政治，更添共同话题。

且说东姑当年抵达古晋时经常会到黄家坐坐，探访老朋友，而桌上佳肴必定有拿汀阿玛黄彭玉莲悉心准备的乌达，这是东姑特别喜欢的一道菜。根据拿汀阿玛黄彭玉莲透露，这道乌达正是传承自其家婆王氏，原本是以青葱入味，到了她的手上再加以创造出更添娘惹风味的姜花版。制作乌达，打鱼肉泥是关键，力道拿捏很重要。而后以亚答叶包裹，再以炭火烘烤，都是差之分毫谬以千里的细功夫。

我很荣幸得以品尝这道黄家厨房里的乌达，先吃姜花版再吃青葱版，令人回味无穷。小小一片乌达来到砂拉越，竟如一座桥梁，承接着立国时期，那些温暖的异族情谊。比之今天动辄剑拔弩张的种族关系，国父东姑阿都拉曼确实令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