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去年年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中国文化传统代表一整年时令运行的二十四节气列为“人类无形文化遗产”（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ICH），马来西亚原创的鼓艺文化————二十四节令鼓今年也出走到西方世界，展开一连长达6个星期在法国北中南部举行的8场民俗艺术节演出。

二十四节令鼓创办人之一陈再潘说，这是一场真正的出走，一场属于马来西亚华人的文化丝路。

每一位负鼓远行的节令鼓手都是文化丝路上的骆驼，扛着“刺青”着廿四个节气的大鼓，一路深入欧洲大陆，直探西方文化腹地，宣扬东方的二十四节气与节令鼓文化。

由周顺兴、廖世仪及廖慧鸣等人领队的“鼓手骆驼”，他们的累可想而知，然而他们击下的每一个鼓声传遍千里，让欧洲人为之惊叹，也让马来西亚人为之骄傲。

8月的法国夏末，我只身从吉隆坡飞往巴黎，再从巴黎乘搭火车前往西部城市普瓦捷（Poitiers）。法国乡区地方交通不便，火车无法直达，孔佛朗艺术节安排了一个名为Michel的司机在火车站接我前往孔佛朗（Confolens）。长达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驶过一个又一个玉米田、葵花田，无数的大风车，以及一个又一个童话式的田野乡村小镇。

夏日日长夜短，就在晚上9时，天地终于暗下来之际，我抵达廿四节令鼓队与他国表演者的学校宿舍————Noel Noel学院。

孔佛朗小镇位于Vienne河与Goire河交汇处，从Noel Noel学院经过Fontorse中心喷泉，穿越一座建于13世纪、共有10道拱门的花岗岩桥，便走进了中世纪的老城区。从街道到老房子都是大石头堆砌而成，那便是孔佛朗艺术节的范围。

小城不大，不到20平方公里，大概半天就可以走完，然而它却是世界民俗艺术节的发源地，孕育了国际民俗艺术节协会（CIOFF），让民俗艺术节从这里走向世界。今年夏日，散布在法国不同小镇的35个大大小小民俗艺术节当中，孔佛朗艺术节的规模最大，历史亦最悠久。

能够在这里演出的表演团都是经过精心筛选的，来自马来西亚的廿四节令鼓队是其中一支在孔佛朗艺术节演出的表演团队。

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孔佛朗艺术节是二十四节令鼓队的第7站，是激发他们走上法国巡演的起点，也是他们的重头戏。不过抵达这一站时，他们已经历了36天在不同小镇持续不断的演出和迁移，上演着考验身心的拉锯战。

从最初无比亢奋的精神、体力和雀跃的心情，慢慢地走向疲倦，团员当中有的沙哑，有的感冒。前几个艺术节让他们在一星期内的演出档期能休息一两天，但到了巡演中期几乎都不曾休息，每一天都在不同形式的舞台上演出，或在赶路。

孔佛朗的夏末阴晴不定，时而细雨纷飞，冷得打哆嗦；时而烈阳高照，汗流浃背。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样的天气。

团员的身心疲倦到了极致，是在孔佛朗第二次街头踩街游行的时候。

“我感觉得到大家的喉咙都发不出声音了，但依旧在撑着、努力着，只是身体的状态无法负荷。”团员梁士杰回忆道。对自己的表现和演出有所要求的林见如甚至打鼓打到哭了，“看到周遭的人有心无力，唱歌唱走调、打鼓打错拍子，自己的心情也深受影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第一次踩街那种充满朝气的氛围真的不一样。”

人人人鼓剧场的教练廖世仪见大家士气低落，停顿下来让大家肩并肩围成一个圈，打气说：“这才是挑战真正的开始，度过最煎熬的时刻，才会让你们有所成长。接下来的路，如果还有观众在等你，你能不能忆起当初踩街那种充满朝气的状态？”

没想到当他们整理好心情，准备再出发的时候，踩街活动已经到了尾声，留下了一段小小的遗憾。

在人群中观赏演出队伍的我，并没有察觉廿四节令鼓队的内心翻腾，一直到后来分享会中提起，才知道有这么一段小插曲，以及巡演的不容易。

试想一下，每天睡觉前都要清楚了解隔日一整天的行程，一早起来开始试音（sound check）、排练、彩排、演出，日复一日。当中还会出现许多突发状况，比如主办单位临时更换表演时间或地点，表演团还需依据演出场地来决定演出内容。

过去无论是人人人鼓剧场还是新山鼓队，公演的时候顶多是一两场。平日的例常排练，到了公演前一两个星期进行密集排练，演出结束后就可以各自回家休息了。

“但这6个星期的巡演是无止境的演出，你是没有办法逃走的；再累，再不想上台，你都无法逃避，必须继续演下去。”廖世仪说，“对一个专业的表演团来说，这才是真正磨练的开始。”

《记一个时代》让法国人惊艳

在孔佛朗艺术节的大舞台上演出长篇鼓作《记一个时代》，震撼了现场的观众。

《记一个时代》是人人人鼓剧场创办人周顺兴于2011年的创作，故事内容主要是先辈南下寻找出路，经历各种动荡时代如日据时代、内乱等紧急状况的血腥岁月，并落地生根的集体记忆。

不再是单一传统的廿四节令鼓，而是多元方式呈现，除了结合肢体的表演形式，也加入各族乐器，恰好构成了华人寻找马来西亚人文化身份的象征意义。

不只是这部作品本身，在不断重演的过程已经成了经典，表演者在爆发力十足的打鼓中亦显细腻。尤其是血腥岁月中的刻画描写，无论是肢体、神情、情绪、氛围、鼓技，抑或是音乐都十分到位，让人不小心就会掉进红色漩涡里。

虽然法国人和我们并没有共同的移民记忆，但我相信肢体语言是无国界的，当下的震撼也绝对没有相差多少。

比如第四站的勒皮昂韦莱（Puy en Velay）艺术节主席Maryline Mourgues在看完《记一个时代》之后，就激动地抓住廖世仪的手说：“你们的演出我看了很感动，你们的肢体、表情和情绪，牵动了我的情绪，我的毛孔不断起鸡皮疙瘩。我看得见你们讲述一段痛苦的历史，看见你们被奴隶。这些片段都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谢谢你们带来的作品。”

传统中华鼓与现代剧场的结合

最后一个艺术节，法国普洛泽韦（Plozevet）艺术节中拍摄的法国摄影师Christian Blais对二十四节令鼓队的演出赞赏不已。他私下对我说，他在艺术节中拍摄多年，过去都是传统民俗演出，第一次看到传统中创新。

“来这里观赏的都是老人家，他们过去只喜欢传统民俗演出，但他们却给予《记一个时代》激烈的反应，证明了他们能够接受传统中创新的作品。”他说，《记一个时代》将传统中华鼓与现代剧场结合，通过鼓来叙述南洋的故事，艺术水平达到另一个境界。

国际民俗艺术节协会主席Philippe Beaussant接受访问时更是称赞道：“我真心觉得不错，不只是我自己这么觉得，很多观众给我们的回馈都是正面的，二十四节令鼓队在许多演出里脱颖而出。除了精湛的演出，也混合了各族乐器。我喜欢混合文化，百花齐放，它带来世界和平，而这也是民俗艺术节的意义。”

他对马来西亚鼓团含有深刻的印象，源自于9年前手集团曾经在孔佛朗艺术节演出。那是第一次邀请马来西亚鼓团到法国民俗艺术节演出，后来他也在欧洲各地看见他们的演出。

“多年来，我看见马来西亚鼓团的进展和演化。

当地华裔青年的鼓文化很重要，一边打鼓一边舞蹈，十分具有创意，对我来说也不可思议。这次的表演团也不例外，观众都很喜欢他们，享受观赏他们的演出，每一幕都叫人深刻难忘。”

不只是主办单位，在许多观众的眼里，马来西亚二十四节令鼓队是他们心目中，这次艺术节最佳表演团。

世界民俗艺术节．法国8个艺术巡演站
1）La Menitre（拉梅尼特雷）
2）Alencon（阿朗松）
3）Pont-l'Abbe（蓬拉贝）
4）Puy-en-Velay（勒皮昂韦莱）
5）Montignac（蒙提尼亚克）
6）Port sur Saone（索恩港）
7）Confolens（孔佛朗）
8）Plozevet（普洛泽韦）

【爱在鼓动法国时（一）：世界民俗艺术节·二十四节令鼓声震法国】

【爱在鼓动法国时（二）：走入法国乡间，打鼓去！】

【爱在鼓动法国时（三）：鼓手，扛在肩膀上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