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变张艾嘉 VS.最辛苦的角色

想到张艾嘉，你会想起她演过什么角色？对我来说，张艾嘉大概是印象中角色反差最大的华人女演员，第一次看她演戏是《最佳拍档》里豪迈大剌剌的“差婆”，再来是《阿郎的故事》、《金玉良缘红楼梦》、《最爱》、《海滩的一天》…………也许张艾嘉就是那么幸运的演员，台湾文艺电影时代、香港电影巅峰时代，到现今中国市场崛起，她都没有缺席。

也因为这样的跨时代，她和许多中文影坛大导演如李翰祥、李行、杨德昌、杜琪峰、徐克、许鞍华、许冠文、李安、贾樟柯合作过，也演了无数的角色。这样一个“戏精”，问起和自己个性反差最大的角色，张姐提到了李翰祥导演的《金玉良缘红楼梦》，她演的是林黛玉，林青霞是贾宝玉：“我只能说，我一生中最辛苦的角色，就是红楼梦。”

“那时候才二十多岁，青霞也小我一岁，我们俩就像金童玉女，完全不懂发生什么事情。而我如何懂得演林黛玉这样复杂的角色？我记得那时候看很多林黛玉的书，我很不喜欢她！因为她和我的个性差太远了。她那种自怨自艾的个性，是我不明白的。这样有才华的女生，怎么可以这样的小心眼，觉得很不可思议。”结果，在邵氏铁皮厂拍摄哭坟那几天，她几乎每天都是真哭：“结果在银幕上看到自己，我的妈呀有够丑的了！”

张艾嘉 VS.《分贝人生》的导演和演员

说起张艾嘉，她不只是演员，也是一名歌手，唱过许多脍炙人口的经典歌曲，譬如小妹时代的〈童年〉、〈光阴的故事〉、〈爱情有什么道理〉、〈忙与盲〉等等，也有疗愈时代的〈爱的代价〉、〈因为寂寞〉等。但过去4年，她有了一个身负重任的身份：金马执委会主席，今年也是任期最后一年，说起这职位，张姐严肃地说：“这是服务的工作。”

“我没有什么想法，所有的想法就是我来服务！只要对金马好的，我就把它做好！很幸运的是，金马有很棒的团队，闻天祥的团队是非常非常棒的。我觉得很骄傲的是，金马的创投越做越好。”身为资深电影人，张艾嘉一直希望金马奖不只是中港台电影的平台，更应该是所有中文电影参与的平台：“我们越来越看重不同地区的电影工作者，希望他们来参与金马，希望金马保持很单纯的就是电影工作者的平台。喜欢金马，是很单纯的东西。”

所以，这4年来她走遍世界各地，鼓励各地区的电影人参与金马，发掘更多有才华的电影人，当然也包括马来西亚导演陈胜吉──《分贝人生》是张艾嘉参与的第一部马来西亚电影。她在金马创投认识了导演陈胜吉和监制王礼霖，但没有想到他们会找她演戏。也因为这机缘，她和导演陈胜吉和“儿子”陈泽耀结缘。

虽然看了剧本，喜欢这题材，但张艾嘉坦言，接拍《分贝人生》之前也有不少思虑：“我担心自己无法胜任。很多人来找我特别演出，我常常会问，你为何来找我？我觉得如果我只是用张艾嘉这名字帮不了什么，在市场上无法加分。要加分就需要有人看到，就需要有我可以帮助的地方。”

而陈胜吉本来希望由马来西亚演员饰演这角色，没想到在机缘巧合下却是和张艾嘉合作：“剧本写很久，但写剧本时除了饰演义工的颜薇恩，其他角色都没有定下，是很模糊的。当时也认定妈妈的角色一定要找马来西亚演员，没想过马来西亚电影找台湾人来演，毕竟真实是很重要的环节，不能欺骗。”但在监制王礼霖提出找张姐演出后，陈胜吉和张艾嘉多次聊天沟通，张艾嘉针对剧本和角色提出了很多问题，而陈导也因此延伸了一些想法，打破了非要找大马演员的坚持：“有次我们在曼谷面对面开会，她讨论剧本，当下就将这角色演了出来，而且拿捏得很准，原本模糊的形象就和张姐叠在一起，顿时觉得很适合。”于是，两人就一拍即合。

张艾嘉 VS.大马安娣

当然，张艾嘉在许多影迷心中是一个充满知性魅力的演员，也是才华洋溢的电影人。有人从她的演出认识了她，也有人因为她的导演作品而喜欢她：《少女小渔》、《心动》、《最爱》、《念念》等，曾打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这次来马来西亚，她出席的宣传活动、主讲的分享会，反应热烈，大家都来看张姐了！令人好奇的是，在以马来西亚贫穷社群为背景的《分贝人生》，张艾嘉饰演一个马来西亚auntie，那会是什么模样？

“每个角色都有其挑战，因为我们角色演太多了，所以会有重复的时候。新的角色不能有重复的东西。”提起这角色，张姐还用“大马腔”念了一声“auntie”：“所有东西都需要重审一遍，包括这角色的背景和其他人的关系，包括马来西亚整个环境。我走到哪里就观察，看看马来西亚的家庭有怎么样的样子。”虽然张艾嘉近年来常常饰演妈妈的角色，但这回《分贝人生》的妈妈很不一样，是一个患了精神病的单亲妈妈，带着儿子和女儿，活在穷苦和痛苦中，在清醒和不清醒之间挣扎。这角色和张艾嘉以往的角色都不一样，要如何拿捏这样一个压抑且疯疯癫癫的妈妈？

“我和导演谈了很久。她（这角色）到底病到什么程度？因为这角色并没有彻底神经，她吃药后就好很多，不吃药后就进入另一个世界。这角色就需要很小心处理，什么时候神经，什么时候正常？这需要拿捏得很准确。”反而说话的腔调、马来西亚人的口气，不是她担心的，因为制作团队会关注：“你说的话不够‘马来西亚’，他们就会跳起来，大喊：张姐，说话是不会卷舌的！所以，这些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内心世界。”

这次的合作也让他学习很多，譬如张艾嘉往往可以给得更多，其中有一场戏就让他和陈泽耀十分“惊喜”：那是一场争执戏，愤怒的儿子和患有精神病的妈妈吵得一发不可收拾，妈妈突然拿起剪刀对着儿子，双方缠斗在一起。阿哲（陈泽耀）坦言，这场戏吓到了他：“和张姐对戏，往往我的惊吓表情是真实感受，是真的吓出来的！”

他和张艾嘉饰演母子，对戏最多，但也因为如此，让他获益匪浅：“和张姐对戏感觉不到真正的紧张，只担心自己有没有做好，会不会影响了她。对戏的时候会感受到张姐的细心，有一次她握我手，问我的角色职业是做什么的，我说是摩哆车修理员，她马上叫化妆师将我的手弄脏点，因为修机车手上会有黑油。拍完后我去休息室想向她请教，结果看到她在打坐休息，但她依然把我叫进来，分享了很多东西。”

陈泽耀在《分贝人生》中的演出，让许多观众刮目相看，不仅摆脱偶像形象，赢得了两项新锐演员奖，更让尔冬升、王小帅、张孝全等著名电影人赞赏不已，开拓了他演员生涯的更多可能。

张艾嘉就觉得，文艺片往往能展现导演功力，让社会有共鸣和回响。而让演员能好好训练演技的，往往也是文艺片：“要训练好演技、训练演员，都需要这样的戏对不对？你每天戴着面具（超级英雄角色）去演戏，如何变成好演员呢？很难的。我演《最佳拍档》、《红楼梦》、《海滩的一天》啊，就是有这么多的训练、这么多的机会，才能够有信心去挑战不同的角色！”

《分贝人生》从参与金马创投赢得百万首奖获得关注，到后来电影拍成，入围今年金马奖最佳新导演和最佳摄影两项奖项，走到今天不容易，幕前幕后确实水准不俗，摆上台面不欺场。“分贝”上下合起来说的正是马来西亚一个“贫”字的故事，电影对大马的体制、政治面貌、贫苦环境都有一些描绘和批判，这样的题材在本地中文电影不常见。

这部电影有个开放式的结局，愤怒的主人公最终找到出口了吗？张艾嘉说：“我们先不说这出口是乐观还是悲观的，只是说今天这一刹那，我可以得到什么？我可以把这事件做好，还能够活着做下去的话，明天的事情就让明天来处理吧！”

《分贝人生》值得更多分贝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