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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2017
游走高原,情牵伦巴旺人
作者: kychia

在砂拉越及沙巴的边界范围内,住着一支少数民族,这支民族在砂拉越境内叫“伦巴旺人”(Lun Bawang),但他们在沙巴境内却叫“伦达耶人”(Lun Dayeh),他们的部落散布在一个叫玛利甘(Maligan Highlands)高原上,部落与世隔绝,山水风景优美,宛如现代版的世外桃花源。

处在雨林的珠子──我们的少数民族同胞,伦巴旺人

伦巴旺族分布的范围广泛,他们在沙巴与砂拉越边界范围生活,往东走,越过山岭,就是印尼加里曼丹境界。据说,该处是他们祖宗的发源地,因此这支民族在加里曼丹拥有不少亲人。

地广人稀、交通不便,砂拉越、沙巴、加里曼丹这三地的伦巴旺人会花很长的时间,翻山越岭,穿越雨林,互相探访亲朋戚友。国籍虽然不同,不过他们都是婆罗洲的子民,彼此之间没有因为国家或州属不同而产生隔阂。

木山路,危机四伏

砂拉越民族多元化,因为地广人稀,造成多数民族彼此不熟悉,尤其是住在城市华人区的华人,很少亲自走进其他民族的家乡,亲身认识异族的风土人情、生活环境及习俗文化。

伦巴旺部落在砂拉越内陆的高原区,远离小镇,比方聚集许多伦巴旺部落的峇卡拉兰(Bakelalan),这两地都有小型飞机场提供内陆航班,峇卡拉u兰距离最近的小镇──老越(Lawas)需要6个小时的木山路车程。

对砂拉越地理或地形没有一定认知的人,或会小看这6小时的车程。

砂拉越并没有像西马半岛有又长、又直、又大、又平坦的高速公路,连贯全砂沿海城市及小镇只是一条弯曲的普通柏油路,人称沿海大道或泛婆罗大道,有些路段甚至是车祸黑区。这条道路会有很多小支路深入内陆,而这些小支路,多为木山路(非柏油路),路况很糟,平时车子在路上行驶会扬起泥尘暴,雨天则变成烂泥巴路,普通车辆很难在这种木山路上行驶,只能勉强让伐木重型罗里及四轮驱动车使用。

前往砂拉越原住民部落或雨林,需要一番舟车劳顿,或是乘搭小飞机,或是走森林。

走进原住民部落耗时、耗力和耗钱,这造成愿意前来砂拉越内陆旅行者不多。过去数十年来,热爱雨林和原住民文化的白人、人类学家、研究学者、志工以及少数喜欢大自然者,才是砂拉越内陆的旅游常客。

乘搭四轮驱动车前往伦巴旺部落,所经的木山路崎岖难行,部份路段充满泥泞。(图:星洲日报)

伦巴旺的珠子文化

砂拉越有二十多个民族,名副其实是一个多元民族的州属。

不说西马人,连砂拉越华人本身都说不出一半以上的民族名称,甚至一生中没有听过少数民族的名称。

除了林梦和老越华人,我想多数砂拉越华人也均未听闻“伦巴旺人”,更别说伦巴旺人是住在什么地方了。

即便是我,也是今年7月第一次走进伦巴旺人的部落,首次与伦巴旺人做朋友。伦巴旺人和加拉毕人(Kelabit)很接近,他们的服饰、装扮、饮食、生活习惯、文化看起来都很相似,要探访伦巴旺人,可以来到峇卡拉兰及Long Semadoh一带。

我对伦巴旺人的最初印象是他们美丽又特殊的斗笠。伦巴旺妇女们会头戴用一种细藤做成的斗笠,然后再为斗笠染上颜色,妇女们也会用美丽的小珠子点缀斗笠,让斗笠看起来宛如艺术作品。

当访客外宾来到部落,伦巴旺妇女会呈献羽毛舞,她们身穿长至膝盖的裙子,头戴珠帽、脖子挂上许多珠项链,腰部也系上多条珠项链而形成的腰带,然后两手拿着“羽毛花”,随着音乐,缓缓弯下膝盖360度旋转身子,转圈圈,慢步骤,呈献舞蹈。

珠子,是伦巴旺妇女身上的主要服饰,她们会将珠子串成一条条的珠链,然后再把多条珠链上下连结,形成珠帽或珠腰带。别小看这些小小的珠子,它们都是妇女们的家藏珍宝,价值非凡,可以是嫁妆也可以是下葬的贵重陪葬品。

在外人的眼中,伦巴旺人的珠子项链像艺术品一样美丽,在国际上甚至还有专门针对这种珠子而开办的国际研讨会及工作坊,世界还有不少人将珠子当作艺术品来研究,或是当作收藏品。

3.珠子是伦巴旺妇女身上的主要服饰,包括珠帽、珠项链及珠腰带。(图:星洲日报)

伦巴旺部落面面观

我们一行人使用四轮驱动车及走森林的方式,从沙巴的伦达耶部落,一直前往砂拉越的伦巴旺部落。这些部落包括Long Pasia、Long Semandoh、Long Danid以及峇卡拉兰的Long Langai等。

伦巴旺部落到底长什么样子的?如果登上附近的小山俯瞰部落,会发现这些部落都在平原上,四面似乎都有山岭。

伦巴旺人在部落里兴建独立房子居住,平时只有老夫老妻或孩童住在屋内,年轻人寥寥无几,这是因为比较年长的孩子需要就读寄宿中学、年轻人多在城市读书或工作,导致部落人口稀少,只有在假日、学校假期或圣诞节等,才会看到“人气”。

在部落走走,总觉得到哪里,土地面积都很大,一头头水牛在草原上吃草或在稻田水池里泡水、族人的房屋都很大(有木板也有洋灰构造),到处可见一畦畦稻田、农地、河流及教堂等。

小部落通常只有房屋、农地、稻田,没有电供或自来水供应,他们使用发电机或微型水力发电,并且从高处水源接水管到家中,或水桶储存雨水及河水,食物方面靠农地供应、种菜种水果、采集野菜和竹荀、捕猎兽肉或饲养家禽。

只有少数的大部落,才有诊疗所、寄宿学校、食店或杂货店。

位于砂拉越的伦巴旺部落Long Tanid,原住民住在独立的屋子,也提供民宿服务。(图:星洲日报)

清晨5点半,上教堂

走进伦巴旺人的世界,几乎每个部落,无论大小,都有一座教堂。

伦巴旺人信仰婆罗洲基督教会(SIB,Sidang Injil Borneo)可以追溯到1930年代,当时还未信仰耶稣的伦巴旺人实际上是婆罗洲备受轻视的一个少数民族,族人严重酗酒,男人们一年有一百多天都是醉醺醺的,导致农田荒废,长屋脏乱龌龊,布满烟煤和蜘蛛网,猪狗在屋下放养,屎尿引发卫生问题,加上当时天花及流行疾病侵袭,伦巴旺人一度面临险些灭族的噩运。

李雪梨的《醉到黎明》是记载婆罗洲基督教会50年(1928-1978)来的故事。作者在书中描述传教士走进婆罗洲高原区,接触伦巴旺人的最初印象以及影响他们信仰基督的过程。

《醉到黎明》书写了伦巴旺人信仰基督后的喜悦,让他们找到了奋斗人生及生命存在的价值。

今天的伦巴旺人虽然是砂拉越的少数民族,但多数族人都受过高等教育,尽管他们在城市里任职专业人士及高职,但是老家还在高原部落里,庞大的亲人支属可以分散在部落、城市甚至外国。

在伦巴旺部落里,伦巴旺人每天会在清晨5点半起床上教堂,歌颂耶稣、听圣经和祷告。

清晨5点半,我们前往伦巴旺部落的教堂,出席早晨祷告会。(图:星洲日报)

在Long Danid,我和友人在清晨5点半从民宿走路到教堂,成为最早抵达教堂的访客,伦巴旺裔牧师住在教堂对面的房子,他打开大门准备敲打木琴唤醒族人时,看到我们已在门外等候,他又惊又喜,很高兴外来访客愿意早起上教堂。

只见牧师用锥子,大力敲打悬挂在教堂屋檐下的一条大木琴,声音足以传达很远的住户。过了一阵子,牧师慢条斯理地戴上护耳机,再次敲打另外一块金属琴,这次敲打的声音更响亮,这意味牧师要进入教堂做祷告了。

我们走进教堂,坐在最前方的凳子上。牧师先是拿起吉他自弹自唱,歌颂耶稣,信徒零零落落走进教堂,人数加起来不会超过10个人,多数为老人。他们坐下来,虔诚歌颂。弹唱完后,牧师放下吉他,走上舞台讲圣经。

牧师用伦巴旺语传达圣经的内容。

教堂牧师在清晨5点半会敲响木琴,唤醒族人起床上教堂。

令我们感动的是,牧师为了让我们也能明白,特地拿出手机,调出电子版的马来文圣经说道,他对于我们的出席感到喜悦,并且祝福我们之后的行程可以顺利、平安、快乐。

这个清晨,牧师给予我们的祝福,令我们内心很感动及欢喜,同时在现场深刻感受到牧师和信徒们的强烈信念,走出教堂后,发现眼框竟有几滴泪水正在打转。

想到《醉到黎明》提到那些50年,伦巴旺人坚韧追随耶稣,从而改变族人的命运,逐渐强壮。如今新时代来了,传统部落与科技文明产生激烈的冲突,若心中没有强烈的信仰,族人是否能从物欲名利横流的时代潮流中,在雨林里建立巩固的精神堡垒呢?

伦巴旺老妇与她饲养的水牛。(图:星洲日报)

伦巴旺妇女们头戴传统的斗笠及树皮帽,迎接外来的访客。(图:星洲日报)

伦巴旺妇女手持精美的斗笠。(图:星洲日报)

年轻生产力往外走 留守老人多才多艺

伦巴旺部落远离城市,并没有完善的基本设施,许多地方甚至还是用发电机、太阳能发电;家家户户要从高处的水源衔接水管到家里,或以蓝色大水桶储存雨水。

规模较小的部落没有诊疗所或学校的设施。环境给予的居住条件有限,让伦巴旺人发展自己的一套生活模式。

伦巴旺部落的经济收入主要来自稻米、饲养水牛以及生态旅游。几乎每个伦巴旺部落越来越重视生态旅游,因生态旅游所衍生的工作需求,如民宿主人、向导、挑夫、厨师等都可以让原住民在从事稻田工作外,拥有额外的现金收入。

伦巴旺部落的屋子多数为独立屋,内部宽阔,有些屋子二楼被充为民宿,十分舒适。(图:星洲日报)

老人留守部落,经营民宿

从沙巴Long Pasia开始,一直到砂拉越的峇卡拉兰(Bakelalan)之伦巴旺部落行程,我共留宿3家民宿,民宿主人都是退休的老夫妻,并且与年幼的孙辈孩童居住。这些老人虽然年迈,却需要承担许多部落的工作,有者还要到田地务农。

由于部落缺乏年轻人,不管是农耕劳力、捕猎、维修等工作,都要靠自己或部落族人。

伦巴旺部落没有酒店,族人多数以民宿方式接待外来访客。民宿主人在生态旅游上很重要,除了提供住宿,他们也为访客提供三餐、行程配套、提供资讯、协助寻找向导或挑夫走森林等。

入住伦巴旺人的民宿,表面上是民宿业者和住客的身份,但我们都很亲切的称呼业者为干爸爸、干妈妈。

我们总在天未亮时,先走进厨房喝一杯热咖啡或热美禄,然后趁这个空档时间,与正在准备早餐的干爸爸干妈妈聊天。

我所看到的民宿经营者,多为年迈的夫妻,很少在他们的家中看到年轻人。很多老夫妻也会协助儿女带孙。

询及民宿业者有关儿女的下落,他们年轻的儿女多在城市求学或工作,鲜少逗留在内陆的老家,这使到大多数的原住民部落,只有老人和小孩留守,而农田需要人力,多数老人每天需要去务农。

由于部落人力匮乏,一些部落经常有志愿青年、非政府组织或社会企业人士活动,比如我在行程中就遇到西马大学生趁假期在当地小学当义工老师,年轻力壮的城市小伙子入住老农夫的家中,与老农夫一起下田工作,体验不同的乡野生活。

伦巴旺部落的民宿业者大多数是老夫妻,他们的儿女多数待在城市,他们在老家为儿女照顾孙子。(图:星洲日报)

万事通──伦巴旺人身兼多职

多数的伦巴旺人是“多才多艺”,该捕鱼时会驾驶舢板去撒网捕鱼、该打猎时会带上猎狗和猎枪走进森林寻找野兽、该种稻时又化身农夫下田工作,他们有时也是民宿主人、四轮驱动车司机、向导,同时还要包办各种居家维修工作、充当孙子的保姆等等。

活在高原区的伦巴旺人长期与山水生活,与雨林作伴,他们耕种、捕鱼、打猎、打理住家,工作琐事看起来很多,但他们的生活步伐一点也不匆忙,心境悠哉,自由过着充实也很踏实的慢生活。

时代一直在变迁,物质和文明的入侵,也渐渐影响伦巴旺部落的传统生活。然而他们坐拥美丽的大自然,深受好山好水的滋养,看在城市人的眼中,我们倒是羡慕伦巴旺人活在自然美景之中。

送我们离开峇卡拉兰(Bakelalan)的伦巴旺裔青年马克思,他的身份不仅是四轮驱动车司机,他还担任老越县县议员及民宿主人。

马克思要载我们到老越搭小飞机,在老越期间,他要顺道处理许多事务,包括把峇卡拉兰的民生问题及文件送到老越州议员的服务中心、替生病的孩子买伤风药、把车子送到修车厂检查等等。

从峇卡拉兰驱车前往老越,需要经过一段崎岖难行的木山路,行在这条路上,就像是把自己的生命当作赌注,整辆车子像袋鼠一样“跳跃”,我们坐在车内,心惊胆战。这样的路况则是伦巴旺人经常面对的生活。

马克思说,他还不是一个很熟练的司机,熟练的司机是每天都驾车使用这条路,完全可以掌握整个路况,避免发生意外。

马克思多数每周驾车前往老越一次,他需要小心翼翼盯住路况,只要在路上看到其他族人的车子抛锚,他都会停车询问一番,看自己是不是可以帮得上什么忙。内陆地广人稀,人与人之间,互相帮助显得非常重要。

原住民部落没有电供,以微型水力发电来获取电供。(图:星洲日报)

传统行业──提炼山盐

除了生态旅游相关行业外,伦巴旺人也会提炼山盐。我们以为盐都是从海水提炼而成的,从来不知道高原区也可以提炼山盐。峇卡拉兰距离海边遥远,原住民所摄取的盐,都是山盐。

据悉,很久以前,原住民猎人进入丛林打猎时,发现野兽喜欢在涌出盐水的水潭喝水,当野兽被盐水潭的水浸过后,味道更可口。原住民于是开始使用盐水潭的水煮食,直到有一天他们观察到锅内煮干盐水,会获得白色结晶体的盐,他们才发现提炼山盐的方法。尔后,他们在山脚下发现多个会涌出盐水的水潭后,开始建造井口,在旁边盖上茅屋,然后砍伐许多木柴,在半截的大铁桶装满盐水,日夜用木柴燃烧,直到水分蒸发完毕,提炼出白色结晶体的盐,然后用叶子包住盐,加工制成盐条。

百年后的今天,山盐仍然是峇卡拉兰的重要产品。不过,山盐提炼厂已不再是简陋破烂的茅屋了。

普都布伊(Buduk Bui)山盐提炼厂是峇卡拉兰其中一个山盐产区,并且公开给附近的部落村民使用。原住民通常在种稻的空档期间,来到这里提炼山盐。

在政府的资助下,普都布伊山盐提炼厂已从传统的茅屋转型成一间洋灰屋,里头设有煮盐室及数间房间,3口盐井也有水管将盐水引到蓝色大水桶存放。政府在提炼厂兴建一条木道通往道路,在路旁兴建山盐提炼厂标志,让前来峇卡拉兰的游客可以参观山盐提炼厂的设备。

虽然已经拥有崭新的洋灰屋,村民仍然保留他们过去煮山盐的陈旧设备,包括陈旧的半截大铁桶及木柴,以及水潭。我们上门参观时,并没有遇到村民使用提炼厂煮盐,当时的村民正在森林里打猎。在伦巴旺裔司机的协助通知下,一名煮盐的原住民载了一大袋的山盐来到现场兜售,他们的山盐也不再是用叶子包裹的传统盐条,而是以塑料袋包装成1公斤的山盐,每包售价20令吉。

政府资助建设新的山盐提炼厂,让伦巴旺人在舒适的环境下烧木柴、煮盐水、提炼盐。(图:星洲日报)

水牛──伦巴旺人之宝

种稻是伦巴旺人的传统事业,游走峇卡拉兰的部落,看得最多的是水牛及稻田。

这里的水牛很幸福,它们多自由放养在稻田附近。走在部落的路上,总会随处发现水牛的粪便。

伦巴旺人饲养水牛,任水牛自由活动及生长。早期部落交通未开发,尤其是摩哆及四轮驱动车未引进部落时,各种重物和农作物的搬运工作都是由水牛担当,以便从一个部落运到另一个部落。

水牛是很值钱的家畜,它也是伦巴旺人婚嫁中的嫁妆。家中水牛越多,代表该家庭的经济能力越强。一头水牛身价约2000令吉(100公斤)以上。

在稻田中放养水牛,水牛可以吃掉杂草及踩烂泥土,这有利于稻米的播种和耕种,水牛同时在田中留下粪便,可增加稻田的肥沃。

原住民也会宰杀水牛食用。在一些庆典上,他们会拿出水牛肉招待访客及嘉宾。

培育稻苗的田地。(图:星洲日报)

位于峇卡拉兰的普都布伊山盐提炼厂,右边建筑物是早期提炼厂,左边建筑物是崭新的提炼厂。(图:星洲日报)

外来访客走进雨林过夜,需要伦巴旺人担任挑夫携带各种物品,图为一群原住民挑夫合影。(图:星洲日报)

无声走森林,体验雨林传说

游走伦巴旺部落,体验的是高原文化。原住民祖先流传下来的传说,与雨林密不可分。绿色雨林是汇生原住民祖先的传说与文化的根源,可以想像,一旦没有雨林,这也代表原住民很难再传承他们的传说和民族文化了。

这次我们走森林的范围,是从沙巴的Long Pasia到砂拉越的Long Semandoh,途中在森林露营区过一夜。

我们一伙人兴致勃勃对雨林充满幻想,想像着哪些庞然大树和各种奇花异草可以让我们大开眼界?实际上,这不是一条很舒服的行程,除了检测我们的体力及耐心外,我们必须面对被山蛭攻击吸血、适应烂泥巴、手脚并用吃力走过斜坡的考验等等。

走在森林小径上,也在培训我们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让自己的脚步随着自己的呼吸前进,不要说话,只是专注走路,打开自己的五官,全然接纳雨林所给予的一切感受和声音,就像进入雨林打猎的原住民,不会发出声音,他们注意聆听雨林声音的变化,用眼睛观察周遭的动静。

静静的观察,静静的走路,学会适应平静,就不会生起烦躁的心。那么,走森林不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了。

伦巴旺向导及挑夫,与外来访客一起走进雨林过夜。(图:星洲日报)

猎头勇士建鳄鱼墩,欢庆灭敌

伦巴旺人的雨林世界里,除了大树,还有许多和土堆以及石头有关的传说。

伦巴旺裔向导走过一块凸起来的土堆,上面覆盖着杂草和枯叶,外观很不起眼,如果不是向导停下来对我们说,我们也不知道那些土堆是鳄鱼墩。

向导说,伦巴旺人在百多年前还是猎头族时,在传统风俗中,一个成功猎取人头的勇士会造设鳄鱼墩,来庆贺自己的伟绩。

鳄鱼墩通常建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其头部经常朝向河流的方向。鳄鱼墩按照鳄鱼的形状而建,有头有尾有四肢,长度约7至10尺,宽3尺。

猎头的勇士会把敌人的人头放在鳄鱼墩处,尽情地诅咒人头,直到心满意足为止,然后举行数天的庆典,族人们相聚,一起唱歌、跳舞、聊天、喝米酒、吃美食,就像开派对一样热闹。

一群毛毛虫隐身在大树干蠕动,没有仔细观察,还看不出它们的存在。

巨人传说及巨石文化

游走高原区的森林,走着走着,眼前会突然出现一块巨石。位于砂拉越内陆雨林的巨石文化看起来很特别,它与英国巨石阵或智利复活节岛上的摩艾石像不一样。

伦巴旺人的巨石传说与一个叫Upai Semaring的巨人有关。这位巨人据说是从印尼加里曼丹而来,他穿越雨林时,留下许多使用过的巨石,这些巨石可以是他的桌子、椅子、煮食工具、磨刀石等等。

Upai Semaring也会用手指在巨石上雕刻。现今,这些雕刻痕迹还存在着,让人啧啧称奇。

这位巨人后来走到海边,建造一艘船只出海。从此,没有人知道这位巨人的下落了。

我们参观一个叫Batuh Inarit的巨石,它隐藏在雨林的深处,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心中有许多问题,比方说,为什么这巨石上面是平的?它是从哪里来的?它是不是曾经被雷电劈过?

没有人知道这个巨石为什么会在雨林里出现,不过大家都相信这些巨石和Upai Semaring有关。

我努力在脑海中,描绘这个巨人当时的生活情景:他坐在石椅上磨刀、他在准备自己的食物、他在桌上享用食物。Upai Semaring若是巨人,那他是不是山神呢?巨人这样的传说,总留给我许多想像和猜测。

Long Tanid也有一些巨人使用过的石头,这些石头都有名称,比如Batu Yung、Teng、Batu Lan等。部落的村民们将它们保存下来,维护它们。每次有访客到来时,原住民带着这些城市人来欣赏这些石头,诉说Upai Semaring的传说。

砂拉越高原区的雨林出现神秘巨石Batuh Inarit,它的形状以及来历让人百思不解。(图:星洲日报)

雨林奥妙,藤蔓滴水

雨林多样性的植物与动物生态让人着迷,走进雨林,总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走在前方的向导不时东张西望,好像要找些什么,他后来停在一堆类似藤蔓的前方,这些藤蔓随意生长,发挥超级的攀爬技巧,到处攀缘爬上其他大树的枝头,然后弯弯曲曲的悬挂在大树下,形成各种奇特的形状。

向导拿出巴冷刀,砍出一截长长的藤蔓,然后在切口处削出一个尖口,高高抬起藤蔓,尖口朝下,转头叮嘱我们:“来,拿你们的水瓶过来装水!”我们这时才发现原来这种藤蔓流出的水汁可以让人解渴。

藤蔓尖口缓慢流出水汁,让大家啧啧称奇,纷纷以瓶装汁,先尝为快。有者甚至蹲在地上,仰起头,张开嘴,直接让水汁滴到嘴中。

这些藤蔓流淌的水汁和自来水一样透明无色,味道带有一股淡淡的草青味,除此之外,两者尝来差别并不大。

向导笑道,这会流出水汁的藤蔓是救命的宝物,如果在雨林内走失,身上水源喝尽,一定要去寻找这种藤蔓,只要砍下长长的一截,其滴出的水汁甚至可以盛满1.5公升的水瓶。

学会了寻找藤蔓来解决水源的问题,观察细微的向导偶尔会东指西指,让我们看到一些生平未见的雨林生态。

比如在某棵大树干上,成群的毛毛虫聚集成一团,附在大树干上,甚为壮观,我一边赞叹着自然界的神奇,一边很好奇为什么毛毛虫要聚在一团?它们正在做什么?

这有什么意思吗?这代表什么?心中开始浮现许多问题。

要找出这些答案,还得仰赖多读雨林生态书籍,才能略知一二。

要揭开雨林的神秘面纱,就要花时间观察。为何一个爱鸟人士,可以花一两个小时对着一只鸟拍摄?为何一个自然观察者,可以对着一棵植物一看就是半天时间?这些我都不感到意外。自然爱好者经常耗几个小时,锁定某个生物或植物目标观察,同时细心记录有关目标的周围环境,这样的功力,绝对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的雨林过客,只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很少停下步伐观察雨林的变化所能想像的了。

伦巴旺裔向导砍下一小截的藤蔓,取其汁饮用。(图:星洲日报)

身上的水喝完了,别担心,我可以喝藤蔓的水汁!8.这种长相特别的菌类叫作“长裙竹荪”(Dictyphora duplicate)。(图:星洲日报)

山猪穿越雨林,留下痕迹

伦巴旺人的雨林中,仍然可以发现很多山猪活动的踪迹。

山猪是伦巴旺人补充蛋白质的来源之一。部落食物很简单,来去都是野菜、野果、自己种的蔬果、河里的小鱼、森林的野兽,而山猪是伦巴旺人经常狩猎的兽肉。

熟练的猎人,对山猪习性了如指掌,甚至熟悉它的气味、喜欢的地方、喜欢的食物、活动习惯等等。猎人知道山猪平时行走的路线、出没的时间,然后守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守株待“猪”。

走进雨林,向导不时指出几处泥土被挖掘的窟窿,告诉我,山猪曾经在那里寻找食物。树根附近的烂泥、湿润的红色泥土,都可能隐藏很多蚯蚓及虫子,吸引山猪前来,不断用鼻子松动和挖掘泥土,翻遍泥土都要找到虫子和昆虫充饥,山猪挖掘能力堪称一流,每次觅食后,经常在地上留下明显的窟窿。

山猪整日除了寻找食物外,它也很喜欢在烂泥巴洗澡及晒太阳。

这种长相特别的菌类叫作“长裙竹荪”(Dictyphora duplicate)。(图:星洲日报)

传统葬礼──瓮葬

说到伦巴旺人的祖先,不得不提他们独特的葬礼──瓮葬。

来到Long Tanid附近一座小山,登上最高点,鸟瞰部落结构及四周山景,而此处也安葬这个部落的老人。

按照基督教的仪式,伦巴旺人安葬先人,并用洋灰建墓。现场没有传统墓园阴森森的气氛,很多小孩凑热闹跟我们一起上山,他们在先人的墓地跑来跑去,安详地坐在墓碑旁边,聆听大人们的谈话,好像来到自家花园一样的自在。

在伦巴旺人还没有全面接受基督教前,他们的传统葬礼十分特别,当一个人死后,遗体被布包裹并置放在木棺材里,当遗体在棺材内腐化后,后人打开棺材拾骨,安顿在一个瓮中,并在里头装入死者喜欢的贵重物品。

由于这些瓮本身也是一件很值钱的物品,加上和死者骨头入葬的值钱物品不少,经常引起一些人动起贪念,他们找出瓮的下落,任意抛弃死者的骨头,取走瓮及值钱的陪葬品。因此,后期一些伦巴旺人把先人的瓮打裂,不完整的瓮顿时就不值钱了,然后把这些破瓮和先人的骨头,安顿在森林里更隐蔽的巨石缝隙间。

Long Tanid小山上基督墓园的后方是一片雨林,那是伦巴旺人安顿那些瓮葬先人的地方。

我们走进这座阴森的雨林,来到一个难以步行的巨石附近,我们小心翼翼沿着巨石的边缘登上高处,高度留意脚下避免被地上的树根所绊倒,然后才来到巨石其中一个大缝隙处,目睹安置在该缝隙的瓮葬先人破瓮及骨头,很多骨头甚至凌乱的堆积在缝隙中,仿佛巨石是这些先人的“棺材”。

看到真实的人骨,心中难免生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觉。巨石缝隙处堆满骨头,以及许多破碎的瓮及碗碟,宛如“乱葬岗”一样。有些头骨,甚至挂在巨石上其他的缝隙地方。“乱葬岗”周遭的巨石及大树看起来十分阴森森,与不远处前方、曝露在阳光下、且面向山景的的基督墓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伦巴旺祖先的瓮葬遗迹,现场可见人骨及破碎的瓮和碗碟。

向导向外来访客介绍一个叫Batu Yung的石头。(图:星洲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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