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食物、撕开塑料包装、抽取卫生纸，人们用完即丢，最后打包塞进屋外的垃圾桶。

送出大门，垃圾似乎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不只在家里，出外用餐、逛街、上巴刹买菜或是上班上学，人们每天在不同场合都制造不同垃圾。

当我们“尽了本份”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垃圾开始漂流，是这群人接手把垃圾送往终点站。

（这是一系列无臭无味的专题，当你读着文字搭配照片建立画面，请自行搭配气味。请告诉自己，至少把垃圾分类好，系紧垃圾袋再丢进垃圾桶。又或者，见到这群人时，和他们说声“谢谢”！）

垃圾车清洁队员
全副武装出动

上午10时，朝阳已把大地水汽蒸发干。走在柏油路上，只感受到炙热，汗水不停流下。垃圾车缓慢驶在吉隆坡孟沙的住宅区道路上，清洁队员身穿长袖长裤，头戴鸭舌帽，双手戴上手套。要不是安全起见，大概没人会在大热天里穿得那么紧密，把自己包在桑拿房里。

他们左右开弓，把两侧排屋的垃圾桶拖来挂上车斗。两人后退，另一人站在车尾围栏后，拉下机关杆子，垃圾桶随即被托起，轰隆卸货倒进车斗。取下清空了的垃圾桶，又来另外两个满的。清洁队员重复拉杆子，把垃圾桶归位，往下一户人家拖来装满的垃圾桶。垃圾车拐个弯进入下一条街，动作循环：拖、挂、拉杆子、倾倒、取下…………

上午6时30分他们集合聆听汇报，然后开着容量4吨或9吨的压缩垃圾车，前往各自负责的范围工作。下车步行4至5公里，收集1400户家庭垃圾后，送往垃圾转运站，再把清空的垃圾车送回厂清洗，直到下午2时30分才下班。

这就是垃圾车清洁队员的一天。

末沙／57岁／清洁队员：被狗追，家常便饭

“有时一打开垃圾桶，就被里面一条小蛇吓到！也可能它还在睡觉，被我们吓醒了。”清洁队员末沙说得淡定。

如果蛇头只有拇指般大的小蛇是收垃圾时的惊喜，那么狗绝对是常客。

“在阿都拉路那一段，就有一户住家篱笆破了一个洞，小狗好几次钻出来追着我们吠！”末沙站在一户房舍外分享工作故事，说清洁队员被狗追是平常事。恰好屋里有只家犬吠个不停，我下意识挪步树下，狗儿依旧尽责地吠。“不过我没有被狗咬过啦。”末沙补充。

末沙所属的垃圾车清洁队负责吉隆坡孟沙一带的清洁工作。从事清洁队员20年，他曾负责商圈，处理店家、餐厅的垃圾，后才转换跑道进入住宅区。过去，吉隆坡直辖区内家家户户的垃圾桶还是黑色垃圾桶、蓝色塑料化学桶或油桶各异。现在直辖区内统一使用掀盖式垃圾桶，稍稍减轻清洁队员的工作，只需把垃圾桶挂上车斗，由机器托起倾倒垃圾，再拖回住家门口。

末沙回忆，处理餐厅垃圾，整桶都是剩饭剩菜，还有馊水，又脏又臭又重，达五六十公斤。从前处理居家垃圾，清洁队员打开桶盖，直接拎起里头的袋子往垃圾车槽抛；量多就需抬起整个桶，往车斗倾倒。这样又搬又抬，很耗腰力、臂力。清洁队员扭伤腰、拉伤手臂稀松平常，是一般人看不见的隐形伤患。

然而垃圾处理是高风险工作，末沙的前同事就遭遇无法复原的伤害。他打开铁制垃圾桶，手指刚好夹在桶盖和桶口之间，断了。同事赶快捡起夹断的手指送他就医，但为时已晚，手指已经坏死，无法接驳回去。

末沙也脱下手套，皱巴巴的手隐约可见手指上缝针的疤痕。他忘了什么时候，只记得和平日一样伸手进垃圾桶拎出垃圾袋，怎料里头满是玻璃碎片，割破手指，血流不止。“当时只好放下工作赶快去附近诊所就医，血不停流，也担心细菌感染，最后缝了3针。”

垃圾桶是恐怖箱，除了偶尔出没的小蛇，人们投进的垃圾分分钟可能是伤人武器。碎玻璃、铁枝、铁钉之外，更可怕的还有不知名粉末、腐蚀液体混在垃圾袋里，丢进车斗经压板压缩喷射出来，清洁队员首当其冲。前述清洁队员又是长袖长裤，还要戴帽和手套，虽然闷热难耐，在充满未知风险中工作只能提供基本防护。

采用掀盖式垃圾桶和挂钩倾倒式压缩垃圾车，清洁队员不必把手伸进恐怖箱，减少一些安全疑虑。末沙说：“至少现在不必把垃圾桶抬起来倾倒，身体不会这里酸那里痛。”

巴蓝／53岁／垃圾车驾驶员：是司机也是队长，责任重大

“巴蓝大哥，为什么你想当垃圾车驾驶员，难道是因为不必拖拉垃圾桶？”

一旁的垃圾处理公司管理人员打岔，露出一副小孩子不懂事的表情：“嘿，你别以为驾驶员只是开车，他可是清洁队的队长，如果居民投诉到公司去，我第一个找他问话。”

垃圾车驾驶员看似是清洁队里最轻松的，却是队里责任最大的人。如果一个社区不满清洁队的垃圾处理工作，公司管理人员就会向队长兴师问罪。清洁队员走在最前线，驾驶员肩负领队和公关重任。他们必须接受公司训练，学会与民众沟通和解决他们的问题。

巴蓝不言辛苦或压力，这是他喜欢的工作。在一个住宅区工作久了，和居民也打好关系，有些也相熟了。开着庞然大物行驶在住宅区内，许多车辆停在路旁，考验驾驶技术。若真不能通过，还得请车主移车，“居民也谅解我们，不会对我们发脾气。”

巴蓝在公司安排下考取E级驾驶执照，才能驾驶压缩式垃圾车。从事垃圾相关工作20年，巴蓝曾担任清道夫，负责扫落叶，后来改骑三轮摩哆车收载垃圾，近11年才加入垃圾车清洁队。成为垃圾车驾驶员相等于升职，随之而来的是责任加重，尤其要兼顾队员的安危。

垃圾车驾驶员在车上，其他队员都在垃圾车附近走动，拖运垃圾桶。除了前方和两侧，驾驶员根本看不到后方的人事物。巴蓝说，执行任务时垃圾车驶得特别慢，尤其在倒退时一定要确保后方没人，“不然撞倒人，该怎么办？”

大约4年前，巴蓝和队员在执行任务时，其中一名队员走着走着突然晕倒。当时大伙马上放下工作，巴蓝开着垃圾车，送他到附近诊所就医，原来那名清洁队员心脏病爆发了。巴蓝的责任是照顾队员，“如果他们肚子痛，当然也要送他们去上厕所啊！不够人手，请（公司）书记调派人就好了。”

【收垃圾（一）：垃圾漂流记之清道夫】

【收垃圾（二）：清理公寓垃圾的娘子军】

【收垃圾（三）：巴刹收档我们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