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刹的热闹在于晨，小贩叫卖声，顾客讨价还价声此起彼落。

“安娣，这苹果甜的。”（脱掉宝丽龙套）

“老板，算便宜一点啦。”（撕下枯黄菜叶）

“靓女，我拿新的一件裙给你。”（拆开塑料包装）

还有卖鸡卖鱼的（刮掉鸡毛和鱼鳞）…………

直到太阳逐渐上升，主妇已回厨房拼斗，小贩陆续收档，巴刹才安静下来。少了人影的巴刹，才注意到那遍地的垃圾。

人潮退去，留下遍地垃圾

中午12时30分，孟加拉籍的萨民穿戴着草帽、雨鞋、手套，身穿长裤和一件沾污了又松垮垮的衣裳出现。上午，他是雪州甲洞卫星市巴刹的菜贩，下午他换上前述一身装扮，变身成巴刹清洁队员。

热闹的巴刹通常到了正午才休市，人潮退去，巴刹清洁队进场，在日正当中时开工。萨民和另外两名装扮雷同的孟加拉同乡出来收垃圾。

每人双手各执一片木板，搜刮垃圾，盛起来放进塑料箩筐，或堆成一座座小山丘。若有装菜的宝丽龙空箱，则直接用双手抓起垃圾丢进箱里。

巴刹里卖鱼卖肉、蔬菜水果，还有熟食摊贩售卖炒粉等早餐。收档以后，水果档下尽是宝丽龙套或塑料袋，若是碌古冷塞果（DukuLangsat）季节，料想还有一地果皮。蔬菜档下的绿菜由浅至深，几经践踏还嵌入柏油路的石子间。干货档口下洋葱、红葱、蒜皮细碎，风一吹四处散落。来到卖鱼卖肉的角落，满地湿漉漉，虽然内脏已装袋，异味仍随着染红一地的血水溢出。

萨民今年40岁，虽是孟加拉人，马来话说得流利，间中还掺杂几个广东话或华语词汇。他的草帽帽檐特短，看似用了很久。他来马更久，26岁至今都14年了，在甲洞卫星市巴刹也待了12年。平时上午他在巴刹里卖菜，下午收垃圾，傍晚回到附近的住所休息。

头顶烈日难耐，他招我到屋檐下说话，“我套上这件松垮垮的衣服，已经沾湿了水，不然天气那么热，怎么受得了？”这是他降温的小撇步。如果是雨天，清洁队员会先躲雨观察，雨势还小就套上雨衣继续工作，雨势太大索性淋雨开工。渗水的雨衣沾粘身体，手脚难伸展，只会拖慢工作。巴刹的垃圾一定要在每天下午清干净，否则影响到店家做生意。

45岁的普丽玛和另外一名印裔大哥负责清扫，一人一把椰骨扫行走在档口间。那些装水果的宝丽龙套或凹凸有致的宝丽龙垫子，还有包装衣服的塑料袋，好不容易扫成一堆，很快又随风飘散。普丽玛和萨民都埋怨，若是摊贩整装好垃圾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随地乱丢垃圾，苦了清洁工人

下午2时许，24岁的黄树炎开着垃圾槽罗里来到巴刹。槽已满了一半，载了他在其他地区收集的垃圾。他是卫星市巴刹垃圾承包商黄国胜的儿子，今年开始接手处理垃圾，分担父亲工作。黄国胜则是于8年前开始承包处理这座巴刹的垃圾。

负责堆垃圾的工人这时用塑料箩筐装垃圾，一箩箩搬来丢到垃圾槽里。黄树炎说，一些档主把垃圾装在纸箱里，要求工人倾倒垃圾后归位，他们都会照做。“比较麻烦的是那些宝丽龙箱，又厚又占位子；还有塑料袋，档主或顾客拆开包装看衣服，塑料袋随手一放，风吹就乱飞。”

30分钟左右，垃圾槽罗里已停在街尾，黄树炎才收完一条街的垃圾。甲洞卫星市巷弄多，窄小巷弄则出动装好铁槽的叉车。他在车上操控，萨民和其他工人或蹲或弯着腰，把那些事先堆好的垃圾都推进叉车的铁槽，再送进垃圾槽。

黄国胜边看着儿子操作叉车，边解释，“以前没有用叉车，就弯着腰收垃圾，龙尾骨痛到…………”他扶着腰继续说：“人家讲我赚了钱买叉车，你试看不用叉车，怎样收这些垃圾？”说着，黄树炎从叉车司机座位探出头看地上的垃圾堆调整位置，萨民弯下腰开始把垃圾推进去。

不管是清洁工人或黄树炎都直言，小贩们没把垃圾收集进垃圾袋绑好，随地乱丢的塑料袋、宝丽龙随风乱飞。黄国胜身为老板不是不知情，只是劝了又劝，情况没多大改变。“有些人说已经给钱（清洁费）了。”他反问我：“给钱大完啊？”说来无奈，他只是想摊贩多多主动配合，包好各自的垃圾，方便工人打扫。

“还有一些（摊贩）到了下午还不要收档，工人收完垃圾走了，他们隔天呱呱叫说我们没有收他的垃圾。”黄国胜希望所有摊贩都能配合，执照列明的时间一到就收档，方便他的工人顺利清扫，加上附近还有店家要做生意，总不能到了下午四五点还是满街垃圾，影响到其他人。

请系好垃圾袋
减轻他们的工作

跟着这些垃圾处理专业人士的步伐，才知道垃圾离开了家门，它们的旅程正开始。个人的垃圾在家中集合后送出门，接着和其他家庭、其他住宅区，甚至是学校、办公室、巴刹的垃圾一起在郊区的垃圾掩埋场会合。（气味同时在渐进堆叠…………）我没算过每天制造多少件垃圾，但自认都有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也分类可回收物。我是其中一个觉得把垃圾好好送出家门就完成任务的人。也似乎因为垃圾离开视线范围就事不关己，连带对处理垃圾的人也视而不见。接了这个题目才敏感起来，留心观察垃圾车在哪个时段出没，垃圾桶里是否掺杂可回收物，甚至注意周遭人抽卫生纸的用途和张数…………跟着这些大哥大姐走一段收垃圾的路，自知无法胜任这苦差。请他们谈谈工作辛酸，他们怨言不多；追问怎样丢垃圾才能让他们轻松一点，常说的一句是“系好垃圾袋！”

系好垃圾袋，举手之劳罢了。

巴刹迟收档就要加班

邻里巴刹每日天未亮就开始活泼起来，买完东西回家，卖完东西收档，清洁工人才开工。

平日巴刹人潮一般，垃圾量也过得去。大约中午12点30分，档口已收得七七八八，清洁工人开工，下午3点30分就能收工。若是星期六或星期日，人潮热络，小贩生意好没那么早收档，清洁工人可能延迟到下午1点50分才能开工，加班到4点30分打扫干净。

他们不是一般人会在巴刹见到的角色，待街道清理干净后，隔天恢复热闹的巴刹依旧不见他们身影。

这就是巴刹清洁工人的一天。

【收垃圾（一）：垃圾漂流记之清道夫】

【收垃圾（二）：清理公寓垃圾的娘子军】

【收垃圾（三）：巴刹收档我们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