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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7/2018
言叔夏·喧嚣之间的冷静自持
作者: yslee

5月初,台湾作家言叔夏受邀前来马来西亚为依大中文学程第四届文学季担任其中一场讲座的主讲人,与依大学子分享散文创作的心路历程。

“左手写散文,右手写论文”的作家为数不少,言叔夏则是两者兼顾并成果耀眼的新生代作家之一。

言叔夏的本名叫刘淑贞,她先后毕业于台湾东华大学中文系及政治大学中文所,尔后又继续修读政大台湾文学所博士班;她如今在台湾中部一所大学中文系担任助理教授。2013年6月,还是博士生的言叔夏出版了她的第一本散文集《白马走过天亮》。虽在文坛上并未刻意声张或经营,言叔夏还未出书之前,许多读者便已经透过文学奖和平面媒体留意到她的创作。

10年汇成一册散文集

《白马走过天亮》收录了言叔夏20岁至30岁之间的作品。这10年的时间里,她的生活围绕着文学创作、学术研究、宅室日常;她在这10年之间的创作也积累了年轻的自己对于自身的存在、亲情的缺憾、人际关系失落、逝去的恋情、远去的时间、死亡的暗影的种种叙述,画面与片语交织反映在作品里。言叔夏的作品里常有一种冷静自持的氛围,或许这和作家个性有关;她以魔幻写实的遣词用句描述寂寞、伤痛、不安、困惑,使一切骤然变得淡然、轻盈。而事实上,言叔夏在作品及后序里屡次写到一件“与死亡异常靠近”的往事:母亲穿着大红裙带着童年的女孩到了海边,女孩长大后才发觉母亲当时可能是打算带着她去投海自尽的,那天却发生了一件细小的意外,使母亲的彷徨、犹豫和绝望泄了气、消了泡;按此推理,读着言叔夏的这叠作品的时候,里头的每一个“我”宛若是一个历劫归来的人,因此而得以对事物保持距离,旁观却又不冷视,偶尔出现童稚般的斑斓幻象场景搭建却又不过份甜腻与腥热。

言叔夏接受访问的当儿,距离第一本书面市已经过了5年;而今的自己与《白马走过天亮》时期的自己在心境上最大的变化,言叔夏说:“或许就是对很多当初耿耿于怀事物变得不再执着。”这5年,作家言叔夏多了个人妻的身份,当然还有年轻学者教授的职分。问她究竟在面对创作和学术时,会不会遇到冲突,比如出现两者“互噬”的情况,更清楚一点说明就是:学术研究和教学会不会变成一种抗衡现实的生存手段?创作的时间和精力又会不会被学院生活分薄掉?言叔夏笑答:“可能真的像你说的,写论文和教学成了一种生存的手段。”言归正传,她又理性分析说:“似乎很多台湾创作型学者论文写到最后都会有散文化的现象;但是对文学理论的涉猎及消化,却又让我更加靠近文学的本质,这影响是正面的。”

《白马走过天亮》收录了言叔夏20岁至30岁之间的作品。(图:星洲日报)

狐狸井女主人的地洞

相较于同辈的台湾创作者频频热衷于透过社交媒体或其他传播途径,对各种议题发声、提出评论、制造声响,言叔夏却绝少在脸书上活动。她说:“像我先生说的,日常生活中有遗忘才是正常的。”脸书使用者不断记录,脸书成为替代脑部记忆或筛选记忆的工具,言叔夏并未刻意杜绝脸书,只是慢慢的不再热衷;她说:“当一件事情变得不再纯粹,就不好玩了。”自从脸书脱离了开心农场热潮,的确开始被附上各式各样的意义和功能,像吞食了无数化学物质,致使主体发生异变,经常难再让人承受与靠近。

而在散文书写上,言叔夏说自己不是那类会借由议题开始发想、加入群众讨论的作者。她提及在太阳花学运期间,也去了示威现场,但却对支持或不支持保有犹疑,她说自己下意识地对“群众”这回事存在着不信任感;就读研究所期间,她也曾在二二八纪念馆工作,当吸收到的资料越多,知道得越多,就越对事物其间的“皱褶”感到害怕。

言叔夏此次来马,她的“厨师”先生也随行。“厨师”是他们共同好友的叫法。厨师原本也是一位在文学院出没的研究生。就读硕士班期间,开始到一家家餐厅打工,平时也会帮写着论文或进行着读书会同学们打点吃的;慢慢的,也就意识到自己将来不会走向学术的道路;后来,厨师就在台中开了家日式餐厅,并借用学者李欧梵的书名《狐狸洞话语》将店名取为“狐狸井”。厨师和言叔夏一样,个子瘦高,只是厨师看来黑一点,不懂是被晒黑的,还是因为终日面对炉火而被烤焦的。“狐狸井”有个脸书专页,基本作为招揽生意用途,常常会上载当日到店的食材,多半是鱼类,看起来生溜溜的,感觉到的却不是海洋腥味,而是看到却吃不到的饥饿感。厨师说:“你们以后来台湾一定要来店里吃饭。”

在移动之间寻见安定

言叔夏从大学时期离开高雄到花莲读大学,稍后又到了景致与氛围截然不同的台北读研究所和生活。在花莲东华大学读中文系时,东华刚创校,一切都很新;在台北政治大学读台湾文学所博士班时,台文所也刚刚创所;这两种面向的“新”,无论是师长的教学方式还是学生承接的学术环境,在当时都带有实验性质的自由与发挥空间,或许也陶造了言叔夏保有个人鲜明特色,又使她持续焕发冷寂、使人安定的气质。如今,言叔夏与厨师先生在台中落脚,过着平稳自足的日子,并且思虑着在当地为两人置居。

与言叔夏约好在依大讲座结束后的傍晚进行这段访谈。那是全国大选前一周的星期五,访谈地点定在吉隆坡目前人气最鼎盛的商场。黄昏时分,城市一如所料地下起了大雨。到了下班时间,雨势总算渐渐转小,马路上无不例外挤塞着无精打采的车子们,建筑物外墙、道路表面、行人的伞面湿淋淋的。整个城市沉静、寡语、不动声色,一点也不像全国大选即将到来的氛围,车厢在列车轨道上滑过,从布满雨滴的窗玻璃望出去,这灰暗色调城市景象让人想起言叔夏在《白马走过天亮》里经常写到的阴雨不断、习于将人困锁室内的台北盆地。

也和言叔夏聊起了将会在下半年出版的散文集,但她透露得不多。问她深深影响自己的作家是谁?她说马奎斯,她文章里许多妙笔生花、自由生长的对于事物的描述与形容,的确就如马奎斯小说里绵延不断的陌生化处理。又问她最想写的书是怎样的,她和缓而专注地说起了卡夫卡的短篇小说〈地洞〉(也有译本翻成“巢穴”);她说自己的老家有座山,山下也有像卡夫卡写的那样的巢穴,她想写关于这座山的故事;她形容自己的想像:有点像蚁穴,巢穴与巢穴之间是相连的,每个巢穴又有自己的故事…………听着听着,不禁被言叔夏细腻的叙述给迷惑了。

结语

访问结束时,咖啡馆的员工已经开始收铺,商场也准备打烊。和作家龚万辉开车送言叔夏与厨师回八打灵的饭店。车子拐出金三角地带之前都没见到政党旗帜,平静得像是没有选举这回事;在车上有的没的闲聊着,彼此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车子开到高速公路上,见到巨人在高高的看板上猫笑着,龚万辉说:“台湾有海角七亿丑闻,他也吃了海角七亿,但要以美金为单位来计算。”车子再继续往下走,就看到了某知名运动饮料连续挂了几个看板,几种不同口味及色调的饮料瓶高高地悬着。口渴了,想喝。那时候,还不知道选举过后不久,巨人遍布全国的肖像及他直挺粗暴的政治符码就会卸下。而言叔夏在马来西亚短行结束后,则像是冒出海面换了口气之后,又沉到海底去;“狐狸井”专页偶尔还会更新,晒出惹人饥饿的鲜鱼照片。

这样就好,保持刚好的沉静与距离,书写者们默默关注着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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