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美国旧金山掀起一股淘金潮，发现金矿的消息从加利福尼亚州传出后，吸引许多华人远赴被称为“金山”的加州实现淘金梦；马来西亚的“黑金”（锡苗）也不逊色，同样吸引到大量中国人涌入我国淘“黑金”，惟逝去的盛况，虽然令人惋惜，但却只能留给回忆。

当年由英国人创设的十二公司驻足马来西亚后，为本地人提供了无数的就业机会。据悉，许多曾在该公司工作的矿工，无论是白领或蓝领，都会赞扬该公司的制度和福利，足以让员工“死心塌地”效劳。

池先生从小伙子成技术人员

通过务边文物馆创办人之一彭西康的安排，本报记者有幸拜访今年已82岁的池先生，退休后的他目前与太太定居于新咖啡山新村，一开口说话就能操得一口流利的客家话，且老当益壮的他讲话仍中气十足，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愧是从矿场挨过来的人。

谈起务边锡矿业的往事，池先生追溯年轻时刚入行，如何从一名对锡苗完全没有概念的小伙子，凭经验和勤奋学习成为一名负责检测锡矿样本的技术人员，并从他亲身经历的事迹中，滔滔不绝地叙说著当年对锡苗的情怀。

池先生表示，其父亲在他只有4岁那年就被日军杀害，由于家中尚有1名姐姐及2名妹妹，妈妈不曾工作又无一技之长，所以在没有办法承担生活费的情况下，惟有把他交由其叔公抚养长大。

年幼时养父到处去

他说，由于养父（叔公）在华人公司的“乌冷”（清晰锡苗的工厂）工作，确保淘洗出来的锡苗纯净，如此公司才能把锡苗售卖给溶锡厂，以打造出一块块含锡量最高的锡砖，而年幼的他则跟随养父到处去。

他告知，无论是华人公司或英国人公司管理的坲瑯，矿工都没办法把锡米百分百淘洗干净。当水笔喷射在锡山壁时，掉落的泥块会随著水流入泉沟，然后再慢慢流向砂泵，过程中较重的锡米就会往下沉，而较轻盈的沙水（矿土）则会与水源一同被砂泵吸走。

“这时，我们就能看到一群琉瑯女在泉沟旁，挖起沟渠内的锡米淘洗，并在淘洗干净后装进一个桶内，之后送往乌冷让该处的工作人员，再清洗一次混杂在矿物之间的锡苗。”

琉瑯女以每担价格收费

至于另一个通过沙含把沙水输送至金山沟的方式，就会采用镒床（Jig）来清沟，倘若矿场的范围较大、锡苗的收成较多，可被分为镒1（Jig one）及镒2来收集锡苗。锡苗经过清沟的清洗后，同样会装在桶内运至乌冷交由人力淘洗。

他指出，从金山沟沟尾流出的沙水，由于还含有很多锡苗停留在沙水中，一般的公司都会承包给琉瑯女来淘洗锡苗，琉瑯女则会以每担的价格来收费。

池先生：员工分白蓝领 享不同福利  

在马来西亚还是英国殖民地时，相比本地华人开设的公司，英国公司堪称是当时制度及福利最好的公司，职员们不仅享有公积金（EPF）、社会保险（SOCSO）、退休金和遣散费，从外地前来工作的员工还能获得房租补贴。

在矿场工作的员工，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要住在公司准备的宿舍，否则他们可以自己在外租房，然后公司就会发出补贴给他们。惟房租补贴方面则依据白领及蓝领的阶级分发，如蓝领可获得30令吉补贴，而白领则可获得120令吉补贴。

公积金白领10%蓝领5%

池先生笑言，这就是受过教育（白领）和没有受过教育（蓝领）的区别，虽然两者都享有公积金，可是公司除了会从白领的薪水扣除10%外，雇主也会帮他们缴付10%，至于蓝领的公积金，做到退休也就只有5%；白领是5天半工作日制，蓝领则是6天工作日制。

“英国会把阶级看得比较重，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公司的制度也较好。公司的高层会把白领和蓝领分得很清楚。”

他以房租补贴为例，一名一级技术人员的月薪约400令吉（当年属最高薪），新工作的财库（书记）月薪只有百多块，惟前者的房租补贴仅30令吉，反之后者的房租补贴高达120令吉。

尽管如此，池先生对英国公司的福利仍赞不绝口，除了看医生有“医生纸”（病假单）就能享有有薪病假外，还有汽油津贴，且工作5年就能享有一个星期年假、10年就有10天，15年以上则有两个星期年假。

辉煌时期获2个月花红

他告知，在锡矿业辉煌的时期，英国公司的员工一年最高可获得2个月花红，这视公司的利润及职工会争取到什么，不过员工最少也会获得一个月花红。反观华人公司就只是包员工在公司吃，不仅没有公积金，也需24小时待命。

谈及英国公司的制度，他表示，董事是公司最高管理者，负责管理该公司在全马的矿场，他们一般是由受过教育的英国人来担任。

“当年有大部分英籍工程师来到这里，其实对锡矿的认识都不深，这时那些董事或经理就会派他们到矿场学习，让他们接受训练一段时间累积经验后，就会把他们调升为助理经理，待熟悉工作了就调升为经理，再过一段日子拥有更多经验后，就会视哪里的董事职位有空缺，再给予调升的机会来填补空缺。”

没文凭最高晋升到督工

基于许多华人没有考取学院文凭，他说，华人员工一般最高只能晋升到矿场督工（supervisor）的职位。只要上司看中他们为人老实、勤力又有能力，他们就能获得晋升的机会。

“他们会从伙计做起，有了经验后就晋升为卡巴拉，若被老板看得起，下一个机会就是晋升为督工。”

装船工作遇漏电性命不保

属于一级技术人员的池先生，其工作是负责抽取锡苗样本（sample），即把淘洗干净的锡苗进行化验，并把锡含量的报告呈交给上司检查。

在还未加入检测样本的行业前，他曾在12公司旗下的Petaling Tin公司工作数年，由于该公司都是采用铁船采锡矿，所以在他18岁那年一入行就做装船的工作，直至1965年才从该公司调来务边。

当年Petaling Tin共有4艘铁船在国内不同的地方采锡矿，他举例，如一艘铁船在金宝完成采锡矿的工作后，就需要人手去拆掉，然后再使用罗里载往务边重新安装，这就是装船的工作。

“惟装船的工作性质非常危险，基于安装的材料以“铁”为主，通常会在码头处的电房把电缆接驳到铁船，让铁船操作时可以向前后或左右移动，所以安装时一旦漏电，员工就会性命不保。”

基于他曾在一次的装船过程中差点丧命，自此他就不敢再从事装船的工作。

他说，检测样本的技巧其实没得读，只能靠经验、头脑、师傅传授的知识，以及靠自己双手慢慢摸索，久而久之就会熟能生巧。

琉瑯女摸黑偷锡苗淘洗

被开枪吓唬又被水牛追

两名以往经常一起洗琉瑯的妇女，也分享当年在务边山顶淘洗锡米的情景，追忆起以往摸黑偷取十二公司的锡苗去别边淘洗，被保安人员发现后开枪吓唬，期间还被水牛追著跑种种趣事时，现在回想起来年轻时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真是“胆生毛”！

唐金兰：聚集淘洗有说有笑

唐金兰（67岁）形容洗琉瑯是一份很自由的工作，尤其是当一群琉瑯女聚集在一起淘洗锡米，大家有说有笑的时候，是众人最美好的时光。她笑言，那时为了淘洗锡米赚取生活费，任何神鬼之说都无法阻止她们洗琉瑯。

“我们经常都会在晚上8时30分开始，顺著小径步行至十二公司矿场的沟尾偷取锡米淘洗，直至隔天清晨才回家休息。由于需“埋伏”在树林里，所以整身都会被蚊子叮到又红又肿。”

常躲保安人员被山蛭叮吸

她告知，每天凌晨2时至3时之间，该公司的保安人员就会通过灯光照射检查矿场周遭的环境，而她们在看到灯光后就马上躲起来，默默忍受被山蛭叮吸，之后下次还是一样会到回来，重复做一样的事情。

她说，一旦不幸被保安人员发现她们，保安人员就会对著空中开枪，“兵兵乓乓”的枪声即在寂静的树林四起；不过保安人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意在于吓跑“入侵者”，而不会真的伤害她们。

至于听到枪声后马上“逃亡”的她们，若遇到在树林内游荡的水牛群，就有可能会与水牛在乌漆麻黑的环境下进行一场赛跑，以避免被水牛致伤。

她表示，以往锡价5令吉一斤的时候，单单淘洗一个晚上，就可赚上数百令吉，这足以让她们休息一个星期不用工作，所以就算是冒著风险也值得。

李金莹：洗琉瑯是开心回忆

现年68岁的李金莹曾在务边开埠功臣余广之子余东旋的锡矿厂工作，她在7岁那年因为父亲发生意外离世，就开始随著母亲一同洗琉瑯，直至五十多岁无法在务边一带寻获坲瑯加上需照顾孙儿，唯有退休。

洗琉瑯对她而言已成为一种习惯，询及现在若附近一带有锡米淘洗，她开心地表示会考虑重操旧业，虽然以往必须清晨5时许就爬起来洗琉瑯，直至晚上8时许才能回家休息，但这些都是开心的回忆。

她告知，许多琉瑯女在淘洗锡米后，都会把锡苗装进炼奶罐内，待装到一定的分量后就会售卖给锡米店。

两罐锡苗售价曾达70令吉

“当年锡价好的时候，两罐装满的锡苗售价可达70令吉，当然锡米店也会先验证内头是否参杂到沙锰；惟锡米无价的年代，一罐装满锡苗的售价暴跌至4令吉。”

虽然离开洗琉瑯这个行业已有十多年，但她不时都有留意锡价，如现在2个装满锡苗的炼奶罐，售价介于10令吉至20令吉之间，锡苗一公斤的价格则是30多令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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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琉瑯洗出好友情，虽然现在没有再淘洗锡苗，但唐金兰（左起）与李金莹仍保持联络，“锡”说当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