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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4/2019
蔡羽/河婆擂茶的甘苦智慧
作者: 蔡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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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茶已经走出河婆厨房,成为健康饮食时尚。(图:蔡羽)

童年记忆里,不时雷声滚滚,声音来自婆婆、妈妈和叔母们分工合作的厨房。每当“如雷贯耳”,我知道当天的餐桌上,必然有一锅深绿色的擂茶汤,以及各色配菜。一到用餐时间全家人围到桌前,又是盛饭又是盛菜,然后把茶汤直接淋到饭菜上面就可以吃了。大人们吃得津津有味,我这个嗜肉的小孩也就凑合着吃饱而已。

我还记得“雷声”源自一口比面盆稍小的擂茶钵——是一种内里布满沟纹的陶器。当婆婆将长约两呎、直径约一吋半的擂茶棍朝钵内擂动时,闷雷的声音就来了。钵内擂得稀巴烂的就是擂茶汤料,后来才知道是茶叶、金不换、薄荷、苦刺心、艾草这些药草,还可以加上炒熟的芝麻和花生、食盐等。至于上桌的配菜,好像就比较自由组合,大抵离不开葱、蒜、荞头、树仔菜、豆干、菜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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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晋河婆擂茶的墨绿色茶汤,这是一碗擂茶的精髓所在。(图:蔡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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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婆擂茶的配菜,是一种色彩学。(图:蔡羽)

擂茶普及,吃擂茶不再是河婆人专利

身为河婆人,这些制擂茶吃擂茶的画面是稀松平常的,直到小学时才发现有异。我读的华小早年是诏安人办的学校,班上五十几位同学鲜少客家人。忘了在什么情况下跟同学聊起我家吃的擂茶,几位同学满脸迷惑,那是我初次意识到擂茶不是人人都吃的。即便在吉隆坡求学时,某次难得发现有一家擂茶餐厅,约了同学一起光顾,大家充满好奇,谁知在餐桌上至少半数同学是勉强吞咽下去的。

河婆擂茶确实是河婆人从原乡带到南洋的,但是河婆人来到砂拉越的足迹却很模糊,有关的记录不多。然而,古晋又可以说是河婆人的聚集地,人数不但是客属人士之冠,即便较之其他籍贯也还是以河婆人数为多。只不过早年河婆人聚居在晋连路、石隆门、石角等郊外地区,因此我在古晋市区的学校很少遇到河婆同学,也鲜有听到河婆话。

河婆人大量入城定居,或许是1990年代以降的事了,因此原本藏在河婆厨房里的擂茶逐渐上了街头,又赶上讲究健康饮食的时代,因而逐步普及化,如今吃擂茶不再是河婆人的专利。比如每年正月初七人日时,河婆人传统上要吃擂茶,而且一定要七色配菜,这个习俗今天已经成为很多古晋人的饮食习惯,人日往往也成了擂茶档口生意最火红的时候。

实则擂茶不止是河婆人的饮食文化,还有一些客属人士也制作擂茶,只是风味有些不同。前些时候到广东梅州从事调研,也顺道去了陆丰,在当地的高塘村受到村民们的热情款待,硬要留我们吃个饭。这边才把话说完,一班爽朗而嗓门很大的陆丰妇女就搁下手上的农活,赶回家去准备了,不到半个小时我们走入一户民宅,热乎乎的陆丰咸茶已经备妥。

她们说咸茶也是擂茶的一种,我觉得那茶汤与河婆擂茶相似,只是汤色与口感都比较淡。配茶的是酥脆的烳米,再撒上芝麻和花生,就成了清爽的一碗小食,据说有健脾利胃、延年益寿之功效。说起这烳米配擂茶,河婆人也有这种吃法,是白饭之外的不同舌尖滋味。由此可见,客属文化毕竟还是系出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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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用烳米的陆丰咸茶。(图:蔡羽)

原乡茶汤,色浅味淡

离开高塘村时,向村民们道谢,说给大家制造麻烦了之类的话,那几位掌厨的妇女笑着说:不麻烦,准备这个茶很简单,有客人时我们都请大家吃这个。

我又想起更早以前——那的确太早,以致当年未能好好品味——曾经匆匆一游河婆镇,当然不忘停下来吃一碗原乡的河婆擂茶,但觉那茶汤也是色浅味淡,和我们古晋惯吃的不同,如今想来当年原乡的那碗擂茶,倒比较像陆丰的版本了。

河婆人来到砂拉越这个赤道国度,饮食习惯因应环境做出调整,解暑成为其中一个考量,因此加重了苦刺心的分量,使得古晋版本的擂茶味道浓了,也更甘醇。人离家了会变,食物也一样,擂茶不但在南洋更“吃苦”,还遇上树仔菜,口感变得更为酥脆。

说到“吃苦”这件事,记忆里有件童年往事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清晰。儿时吃擂茶,遇上大人下手过重,把苦刺心下多了,我可是吃得叫苦连天。有一次当我在喊苦,一旁的婆婆听了很不高兴,黑着脸训斥:不可以说苦,要说甘!

那以后,我口中的擂茶只有甘,没有苦。长大后越是觉得不曾上学的婆婆太有智慧,当年她不是教我吃擂茶,倒是在教我做人。甘苦两字在字面上根本是反义词,但婆婆一句话就化苦为甜,乃至我后来的成长路上,即便再辛苦,也很少觉得自己在吃苦,多数时候都以磨练看待。

这个人生滋味的链接,让我相信——在客家民系的饮食文化中,擂茶是最能体现客家精神的一味。

在古晋不难找到擂茶档口。(图:蔡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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