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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5/2019
看见玛美丽,发现马来西亚式Fusion文化【星洲副刊】
作者: 郭于珂

早期的玛美丽原住民,并没有任何金钱观念,但受到华人习俗的影响,他们开始知道烧金纸,可以为祖先寄送财富。

在雪兰莪州巴生港口的南部,有个靠海的地方叫“加厘岛”(Pulau Carey),这是一个叫约翰·凯利(John Carey)的英国种植者在20世纪命名的。当年,他从雪州苏丹苏莱曼沙(Sultan Alaeddin Sulaiman Shah)手中取得这块土地,并将橡胶种植业深根此地。如今,该岛三分二面积已是森那美(Sime Darby)的油棕园,而其余土地,则是神秘的原住民——“玛美丽”(Mah Meri)的家乡。

文.摄影:郭于珂

“玛美丽”在这群原住民的族语里,为“森林之子”的意思。只要他们戴上木凋面具和穿上尼帕叶编织的服饰,便容易形成一种错觉,让人误以为森林里的植物显灵了。可“玛美丽”这个名字,早前并不存在,因为最原始的他们,其实是一群住在柔佛州南部的海上吉普赛人,主要靠捕鱼为生,后来长期遭受海盗袭击,才逃难到雪州,并将自己隐藏于森林里。

传说中有一次,他们像往常一样出海捕鱼,寻找生计,没想到却遇上一场雷声轰鸣的暴风雨,差点丢失性命。正当族人都以为自己即将被大海吞噬,此刻一股神秘力量突然从某处传来,把他们通通给拖上岸。眼看四周到处都是橡胶树,玛美丽族因此相信,那是“橡胶神”(Muyang Getah)救了他们,从那天起,他们便认祖归宗,决定将“橡胶神”视为自己的祖先,并开始庆祝祭祖日,感谢神明庇佑。

尽管没有任何文献明确记载玛美丽的文化从何而来,但不能排除,他们今日的样貌,是在经历了葡萄牙、荷兰、英殖民时期和日据时代,并在马来亚独立以后,受到马来人、华人和印度人的生活习俗影响演变而来的。尤其加厘岛附近的巴生,除了是我国数一数二的华人地区,更是福建人的集聚地,因此玛美丽族身上,似乎就这样在历史的隧道中,潜移默化地染上了华人的民间色彩。

譬如,原始的玛美丽族对时间并无任何概念,没办法记得什么时候该祭拜祖先,于是其中一个甘榜长老,便在很多年前决定采用华人农历,并将每年的正月初五定为祭祖日(加厘岛有好几个甘榜,每个甘榜的日期都不一样,有的是在华人新年一个月以后、有的是由祖先托梦、有的则是选用长老的生日)。此外,与华人祭拜祖先的形式雷同,他们也会在当天于自家门前架设祭坛,摆放神炉、插上龙香、供奉食物,并在仪式中起乩唤神,拿香拜天、火烧金纸和燃放鞭炮。更有趣的是,专门与神明沟通的乩童,虽然身穿马来传统服装和佩戴马来头饰,然而他们的手势,却与佛教和道教里的神明形象非常相似。

当海祭仪式结束后,族人会朝向大祭坛与大海,拿香祭拜,向神明许愿和感谢神明又一年的庇佑。

玛美丽拥有非常多的祖先,其中有的神似中国神话里的龙,有的则和印度人很像。

每次进行海祭仪式,族人必须先等海水退潮,才能爬上这座海上大祭坛(Pangga),与神明对话,而仪式将会在涨潮时结束。玛美丽相信,人间与冥界的时间是相反的,因此涨潮之时,便是祖先准备“睡觉”的时候。

因通婚而诞生的新文化?

有人猜测,这是华人与玛美丽族通婚而诞生的新文化,一些人类学家甚至发现,这个演变并非毫无根据。其中,玛美丽文化村推广者拉西德(Rashid Esa)便透露,“加厘岛曾是一个满是蚊虫的地方,而族人每次祭祖最重要的‘海祭仪式’(Puja Pantai),都必须燃烧一种红树——白骨壤(Pokok Api-Api)的树皮与枯叶,以制造大量白烟驱赶蚊虫。”只是后来这种植物越来越少见,于是玛美丽族便开始寻找替代品,最终发现了香火与金纸所带来的方便。笔者相信,族人便是这样慢慢吸收了华人的习俗思想,开始知道拿香能向祖先许愿,烧金纸能为祖先寄送财富。

除了华人元素较为显着,不难发现,玛美丽族的文化其实也参杂了殖民者的缩影,例如,负责引领族人前往外滩祭海的乐师,便会一路使用小提琴和其他传统乐器演奏祭祀音乐。而被视为玛美丽神圣之物的“山丘”(Busut),则与日本的创世神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原住民研究者哈里夫(Harith Jamaluddin)解释,“根据玛美丽的神话,他们相信,早在创世纪以前,便有二神从天而降,其中男性的哥哥便绕着这个山丘顺时针行走,而女性的妹妹则逆时针行走。最终两兄妹花了7年时间重新相遇,决定结为夫妇,因而诞下玛美丽一族。”尽管近亲通婚在现今的玛美丽社会视为禁忌,但每逢祭祖日,族人还是会戴上面具,和村里的女性一起绕着这座“山丘”,跳一场名为“Main Jo’oh”的舞蹈,与来到人间探望家人的祖先,一起庆祝这神圣的时刻。

“玛美丽”在他们的族语里,为“森林之子”(Orang Hutan)的意思。只要他们戴上木凋面具和穿上尼帕叶编织的服饰,便容易形成一种错觉,让人误以为森林里的植物显灵了。

为了召唤神明,玛美丽族的几位乩童会到村里一些参杂了原住民和华人元素的神龛作法。

一般上,玛美丽都会自己凋刻祖先的形象,神龛上面除了摆放神似华人的供品,旁边还会挂上“鸟”的编织品,因为对他们而言,“鸟”是吉祥的象征。

男人手巧,凋刻祖先面具不假手于人

说到面具,就不得不提玛美丽族的男人都拥有一双巧手,因为他们脸上的面具都是自己凋刻的,每副面具实际上都代表一位祖先。虽然玛美丽族据说有将近一百个祖先,多得连他们自己也数不清,但你会发现,他们有的长得像中国神话里的龙,拥有一对尖挺的耳朵和朝天大鼻孔;有的则趋近于印度人的模样,除了肤色较为黝黑,眉毛也非常浓密。此外,玛美丽族也会在仪式中将白色米浆点在族人的额头中央,以做“记号”(Tandak),好让祖先知道应该庇佑谁,这就不免让人联想起印度人也会在额头中央点上红色的“吉祥痣”(Bindi),而且作用也非常相似。

坦白说,第一次看见他们的文化,笔者感到非常震撼,也非常遗憾,文化如此丰富的族群,竟然长时间被国家边缘化和隐形化。尤其马来西亚的历史教育,更是习惯性将原住民简化成“其他族群”(Dan Lain-lain),以至于我们美其名生活在一个多元文化的国家里,却悲哀地只认识所谓的“三大种族”。

还记得有一次和他们见面,笔者忍不住问其中一个原住民大哥,为什么他们的文化参杂了那么多族群的样貌,尤其是华人的影子,没想到他只是短短回答我一句,“Kerana kita sama-sama.”(因为我们都一样。)

每年祭祖日,乐师会引领全村人民走3.5公里到海上,进行最重要的“海祭仪式”(Puja Pantai),祭祀音乐的主旋律会全程由小提琴演奏。

除了信奉自己的神明,一些原住民家庭还会祭拜土地公。

玛美丽族的思想其实非常开放,他们明知族群文化与华人的相似,但把这些文化也视为自己的文化。

为了让神明知道应该庇佑谁,巫师也会对族人进行“面粉仪式”(Tepung Tawar),将槟榔与米浆参杂的白色液体点在族人的额头和手臂上,以做“记号”(Tand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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