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评论》新书分享会上,讲评人林韦地讲了一个“笑话”,他说:“我是看安焕然安老师的边缘评论长大的。”
哎哟,从1996年第一篇“边缘评论”〈从“私民”走向“公民”〉,迄今算来,竟已23年。重温新书分享会当晚的视频,环节紧凑,主持人舒庆祥的提问刁钻,不像一般新书推介的轻松说说心事或说好听的话。整个会场与其说是新书分享,其实早已超越“卖书”,是有一些“很硬”的“内容”的。包括为什么边缘?“中国”和“马华”主体性(历史脉络和关于阅读),政客与公民社会等议题。至于那些什么“中华胶”、“牧羊犬”的,只不过被问到,当是窥探问题的举例罢了。
小时候,可能是受到父亲的“左”的影响。爸爸带我去电影院,只看中国大陆出品的电影,什么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单单一部刘三姐,看了不下7遍。不然就看香港长城、凤凰的电影。即使是阅读香港小说,也是金依、海辛等香港左派作家的文学。至于金庸的武侠小说,一度认为是“毒草”,琼瑶小说和台湾流行歌曲是靡靡之音。记得第一次看成龙的《蛇形刁手》,还是住在居銮的公公带我去看的。倒是那个抗日的《黄河大合唱》组曲,我小学时还真把歌词给背熟了。上到高中,老师看我这状况,有点担心,下课约谈,鼓励我的阅读要多看不同立场不同视角的书,记得很清楚,老师介绍了一本书:陈若曦的《尹县长》。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中国历史,把中国朝代系谱背得滚瓜烂熟,热爱大中华。独中生深造,当年还不能去中国大陆。赴台选读历史系,还真的是想要去拥抱大中华。毕竟台湾当年号称这美丽的宝岛是“中华文化的复兴基地”。
岂料,读大学时,台湾正值解严之际,一堆示威游行,一波接着一波,从人权到族群、原住民问题、环保意识,很是精彩。这叫民主化吧!餐厅吃饭看电视新闻播报立法院打架,同桌吃饭的学长大声喊说:“打得好!”我傻眼。
民主是迷人的,但不知所谓的“民主”有时也是很狂妄的。当年母校成功大学的一面墙因“言论自由”的诉求被辟为“民主墙”。就有本地学生贴大字报,写说“侨生是国民党的走狗。”我不服气,也贴了一张大字报,引起笔仗。后来被请去“吃饭”。
我是谁呢?我始终是边缘的。很多朋友学长姐劝我这个那个的。倒是奇怪,我却是选择进去骂我的人的圈子,尝试了解台湾人的本土意识,同理心去感受他们一些人努力在建构着的“台湾人主体性”。虽然这个过程很艰苦,也很痛苦。对话很难,但不是没有可能。我写信去跟我台湾意识很浓烈的大学老师说明全世界不是只有台湾人才是“亚细亚的孤儿”。我跟他谈了马华文学,从战前的侨民文艺到南洋色彩、马来亚本位的提出、战后马华文艺独特性的论争,再和日治时期的台湾文学做比较,后来干脆写起论文〈殖民统治下所形成的两个文学特区──论台湾文学和马华文学的源起发展与中国新文学运动之关系〉和〈内在中国与乡土情怀的交杂──试论大马旅台知识群的乡土认同意识〉的作业。后来还敢敢拿去投稿,前一篇刊登在高雄出版的《文学台湾》,后一篇刊登在吉隆坡华资(今华研)的《资料与研究》。
文思泉涌,知性思辨,走自己的路,也要走对话之路。乡愁,想更多的却是“大马”的事。报国无门,却家国忧思。负笈台湾,感染那里的时代气候,我心理一直跟自己说:好好学习,我要回来。回来马来西亚。
我是属于“回来”的那一批,也尊重那些不归的。足下乡土,根系何方?问题不在归与不归了。煽动民族情绪、种族仇恨、鼓吹“盲从”的“爱国”、不尊重宗教和谐的人,才是权力与暴力的魔源。
国庆日快乐。这世道需要多一点同理心的关怀。不管环境再怎么恶劣,温暖旁人的心。在地也好,跨国越界也好。为了整个和谐而不是“河蟹”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