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历史有什么用?想当年司马光主编《资治通鉴》,不就是要给他的宋朝皇帝看的吗?希望能借鉴历史来治理天下。然而世人却偏不以史为鉴,你又能怎样?
另,据说毛泽东也是最爱读《资治通鉴》的。但经济学家千家驹在〈历史的教训〉指说,可惜毛主席熟读《资治通鉴》,只学会了历代帝王如何运用权势,纵横捭阖,以巩固其独裁统治,而丝毫没有接受历史的教训。千家驹还指出,古代中国政权之败衰,其中一个大问题就出在“立太子”,也就是安排“接班人”的问题。读史至此,呜呼哀哉。
国庆日首相献词,说要和谐共处,担忧那些抗争的事。赞同啦!但什么是和谐?为什么要抗争?余英时在〈人文研究与泛政治化〉一文指说:“人群相处有抗争,也有和谐,这是常态。但抗争是不得已,和谐才是文化价值。”
余英时说:“和是恰到好处的和谐,不是无原则的‘和稀泥’。”例如诗与音乐皆以“和谐”为极境,其作用则在使人的灵魂得到和谐。这是最高的文化价值,也是一种人文素养。对为政者而言,也是你应该要有的“政治理想”吧!
另,人群为什么会有抗争呢?余英时认为,当“人遭受到不平的待遇,因而倾向抗争。”所谓“物不得其平则鸣”(韩愈语)。余英时指说,“我们没有权利要求受压迫的个人或群体取消抗争。”但是我们也不能把抗争当作最高的文化价值。“局部抗争是为了取得整体和谐,不是为了抗争本身的不断扩大和升高。这在有自由和容忍的民主秩序中是一个可望而又可及的目标。”
你是什么“人”,从来就不是什么敌对关系。是谁把它泛政治化了呢?余英时指说,“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和误会总以越早化除越好,如果刻意加深,难保不会发展到星火燎原的地步。”
余英时的话,一针见血。问题是,是谁激化这种“误会”和“隔阂”?政客,包括在野,也包括在朝的,甚至是那几个掌握大权的,身为执政党领袖的,你更要慎言才是,更要谦卑才是。你不慎言,不谦卑,上樑如此下樑必歪。上行下效,众人皆狂、皆暴,迟早会出大事。你再不慎言,再不谦卑,恐怕还真要“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不要再怨恨谁。我们的国家不能再承受那些有的没的仇恨。是的,我们要“和谐”,也要了解一些人为什么要“抗争”。不是吗?
余英时还在《人文与民主》一书这样指说,民主体制不在于好或烂,而是一个关于品质的问题。这里面涉及一个“自由传统”的文化背景,或谓公共文化的问题。民主离不开文化。没有文化的背景,不容易发展有品质的民主观念。这样的“投票”(不管你是18岁还是9/岁),对国家发展是很危险的,造成的破坏性更大。余英时认为,民主不只是一个“量”的问题,还有一个“质”的问题。只是一人一票,这可以变成多数人的专制。如果对少数人没有尊重,中间没有文化的成分,这种民主不是高品质的民主。民主若仅是一百票就胜过九十九票之类的,真是太粗浅的认知。余英时严正指出:民主的“质”的问题,“就是领导社会、政府各阶层的领袖,必须要有高度人文修养,否则不配做民主时代的领袖。”
少了人文修养,会怎样?《宋书》〈袁粲传〉就记说这样一则寓言故事。古时有一国家,国内有一口井,号称狂泉。国人饮喝此井之水,无不发狂。国君因是饮汲另外挖掘的井水,独得无羔。然而国人既已疯狂,反说国君之“不狂”为“狂”。于是共谋策划把国君给抓了,说要治其“狂疾”。针炙药物都使尽,国君承受不了其苦,于是也和国人一样喝了狂泉的水,饮毕便跟着国人一样疯狂了。“君臣大小,其狂若一,众乃欢然。”国家上上下下都发疯、发狂了,“我既不狂,难以独立”,来来来,饮胜饮胜。
这显然是从政者丧失了原有的理智和政治理念,民粹式的从众。全民皆狂,这国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