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7日，柔南华文报业从业员俱乐部举办讲座，由香港《明报》前总编辑钟天祥主讲《从反送中到反中，香港路在何方》。为宣传这活动，除了多次转发活动讯息，我也在脸书征求问题，并答应网友代为在现场向主讲人提问他们所提出的两道相当尖锐的问题。

第一道问题是：从反送中到反中，请问这“中”是“中国”，还是“中共”？主讲人钟天祥回答得体。他说香港本来就是很自由的地方。只要是“和理非”（和平、理性、非暴力），你要游行反中国或反中共，无所谓。但你不要去打人、恐吓人。在自由和法治的社会里，暴力是法治的底线。

我代网友提问的第二道问题则是：97回归时，“港独”根本不是什么大议题。为什么随着中国崛起和强大之当下，反而香港和台湾的离心力愈来愈大。哪里出现了问题？

主讲人只回说港独现在“不足为患”。但他在演讲时有提及今天的香港问题基本有三股势力介入：一是港独、二是美英资源、三竟是中国境内的“反习势力”。虽然主讲人仅是简单带过，惟第三项因素，很诡异。

反送中是各方力量聚合的爆发点，成份复杂，都搅在一起了。但以往香港的反制运动和示威游行，不仅“和理非”，还很强调“和理非非”，亦即强调和平、理性、非暴力以及“非粗口”。可是为什么演变至今竟是粗口满嘴、暴力冲突如此之大？当然你可以指说那是港警先对示威群众骂说“屌你老X”。但能因为这样就“以粗回粗”？不断重复而且是晚辈用手指着年长者骂粗话？这种行举不应认同。

可话说回来，勇武破坏和粗口满嘴不但压不下来，反而越演越烈，并深获很多港民支持和声援。为什么？他们有何思想和行动的依据？不可能是偶发或单纯激化爆发出来的。有迹可循，2014年就有一批香港“本土派”发动群众假日到香港旅游旺区“驱蝗”，对中国大陆自由行旅客粗言暴行，叫嚣“滚回中国”。

港人运动，大家比较熟悉的是社运派，以及泛民里的温和派。但香港近十年来还有一股“本土派”的崛起，他们有的主张港独，也有的反对港独，惟共同点在于强调香港的主体性，主张“港人优先”、“中港区隔”。激进的更是带有强烈的排外意识，并且认为陆客和移民对香港既存制度和社会风俗是最大威胁。

他们这批人深信中国大陆需要香港多于香港需要大陆。不仅不认同中共，也对香港其他持不同立场的人士进行攻击。诚如岑朗天〈本土派论述的神话操作〉（2014）所指出的，激进的本土派臭骂社运派，把他们定性为“左胶”，也跟温和的泛民主派“中港融合”论唱反调，斥指泛民派“离地”、道德软弱，对后者坚持的“和理非非”普世核心价值也嗤之以鼻。这批所谓的本土派甚至主张救港不惜勇武。面对掌政者的“无动于衷”，再“和理非非”的“盛大”游行已无济于事。

岑朗天在2014年的文章中就指出了，这批所谓的本土派具有《野性唯物主义》里称之为“末世论”的观点，认为对付穷凶极恶者，不需要跟他们讲道理，杀人偿命、以眼还眼就是真理。这种带有末世论的恐怖政治伦理，促使他们“为了香港未来”，终极目的大于一切，牺牲什么都成。既是如此，总要有人牺牲。以致把和他们立场不同的人全逼到对立面，狠批攻击、粗口痛骂甚至抹黑不认同他们的人都是“卖港分子”。

香港路在何方？相信大部分示威者还是“和理非”的。我们不能把反送中的勇武者都划为是这些“本土派”，但这股力量不断增长扩散是事实。我们可以理解他们对未来的恐惧和无助。惟攻击骂粗话、蒙面搞破坏，以眼还眼的暴力行为，显然是有其思路依据，而且很“右”。

一位朋友告诉我，香港返送中的年轻人就像电子游戏“刷boss”的打game心态。大中华们看不明白，也错误评估了，摸不清这些年轻人的运作模式及其所思所想。“治理”越来越难。而这层“中港撕裂”也不知何时才能愈合。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