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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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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10:00am 08/02/2021

非常人物/张永新的“没啥特别”人生

作者: 白慧琪(记者) 黄志汉(摄影)

“唉,时间过得真的很快,没想到这样久了……”访谈近三小时,年过七十的张永新说了人生整整50年的故事。他叹的“快”是指出版的快乐时光,又那么刚巧在20年之际入围2020年国际出版家协会伏尔泰奖(IPA Prix Voltaire)。

忙忙碌碌时间就过了。“有点像在扣留营,天天在那看一样花草,你不觉得时间过了,而且时间很紧张,读书、休息,不会觉得日子‘难过’。”他怕又被人诟病把扣留营8年生活讲得太松快,急着澄清,“至少我觉得不会(难过),可惜英文还没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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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不成的少年中学肆业,在国内外革命思潮热火朝天的1960年代不知何故被关进扣留营,出来后做了9年劳动者,又误打误撞搞刊物,走进出版业。如此丰富的人生,张永新推托不特别。“我英文不好,受教育低,但是我出英文书,而且能够坚持20年。像我这样没钱,不是这行又做劳工的,这就特别啦!”

文运成立20周年之际,张永新入围了伏尔泰奖。
文运成立20周年之际,张永新入围了伏尔泰奖。
文运和策略资讯研究中心的出版比较严肃的学术或半学术书籍,近期出版作品有前总检察长汤米汤姆斯的自传《我的故事——荒野中的正义》。
文运和策略资讯研究中心的出版比较严肃的学术或半学术书籍,近期出版作品有前总检察长汤米汤姆斯的自传《我的故事——荒野中的正义》。

上一次感叹时间过得飞快,是从扣留营出来的那天。1968年,20岁的张永新先被关进麻坡政治扣留营,后被迁往太平甘文丁和华都牙也,总共8年。1976年重获自由,28岁,他乘火车回到家乡居銮,老家都拆了,连上哪儿找家人都不知。是老邻居的儿子载他去找妈妈,那时候才发现过了这样久,以前还是个小孩,现在会驾车了啰!

“张老板”张永新是文运企业(Gerakbudaya)与策略资讯研究中心(SIRD)的创办人,出版和分销较为批判的书籍。“文运”是文化运输,思想传播的意思,并非文化运动,他特地解释运动(movement)的马来文是“pergerakan”。他的马来文很好,能教授和翻译文章,不说不知,是在扣留营里学的。

政治扣留营当然是禁锢人身自由,不民主正义的地方。在那风风火火的1960年代,国际间反殖民、独立运动此起彼落,国内的左派政党、工会、学生运动、地下组织蓬勃。社会气氛紧张,常有示威活动,政府大量逮捕参与者,以内安法令未审先扣,一扣就是2年,到期了又以“威胁国家安全”等罪名延扣2年又2年。

20岁被关进扣留营  机缘巧合在营内专心学习

张永新出身贫困劳工家庭,家人都支持反对党,小时候跟着到群众大会看热闹。中学流行的读物是革命的书《红岩》、《钢铁是怎么炼成的》、《牛虻》和《松树的风格》等,改革社会的熏陶和感染很深,他跟着上街示威参与各种运动。

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事而被扣留,但他大胆假设,当年若没进扣留营,他很可能就只是个普通的建筑工人,娶妻生子过一生。“不然我也没有机会再学习,不会马来文,华文也半桶水。”就连当年政治部警员是这么把他送进扣留营里的:“恭喜你呀!你现在要去扣留营了,就好像要去读大学了。”张永新一听心都沉了一半,不像如今复述得轻松。

政治扣留营不是监狱,关的不是作奸犯科的犯人。里头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有受高等教育的南洋大学毕业生、律师,也有小贩、德士司机等,都是有志之士。扣留营采自治管理,生活委员会管理衣物、伙食,如果饭菜不新鲜还能投诉更换。

扣留者自组宗教、历史、英文、马来文班等。张永新住在马来甘榜却不谙马来文,但身在马来西亚怎能不会马来文呢?所以在扣留营里,他一天学6小时,2年以后换他开始教马来文。“那时候很高兴,从不懂(马来文)到可以看报纸,会讲,看小说,到教其他人。”

扣留营的生活非常有纪律,清晨6时天还没亮就起身做早操,喝早茶,接着自由活动、学习、午睡、玩乐器、做运动,到晚上9时睡觉。要做的事反而太多,还嫌时间不够用。

张永新没有家室,父母尚健又有兄姐照顾,他没什么挂虑,在扣留营里反而能专心学习,才因而觉得“幸运”。有些人专心种花草,有人捕老鼠、抓鸟;当然也有很多过得不好,为思念家人而苦,为被逼供出同伴而自觉背叛,无法放过自己……

张永新觉得很幸运能在扣留营里专心学习,但也强调扣留营禁锢人身自由并不民主正义。
张永新觉得很幸运能在扣留营里专心学习,但也强调扣留营禁锢人身自由并不民主正义。

曾在营内集体罢食36天

“罢食完,恢复进食才重要。”张永新还曾和同伴在扣留营里罢食36天。

1973年年底,他和其他扣留者从麻坡迁往太平,不久后其中一名扣留者黄水生自杀。消息引起华都牙也扣留者不满,发动罢食抗议(共47天),太平营随后加入(共36天)。营方趁机整顿,“红头兵”联邦后备队镇压,把所有扣留者押往华都牙也,赶打他们进入单人隔间。

“罢食开始的时候很难受,头一两天很饿,三四天后不觉得饿,但会很想吃东西,想像面包皮很好吃,可以进食的时候要吃炒面。”张永新边说边发出啜啜声,“后来肚子也没感觉,最后感觉到无力。”

那时,看管人员仍旧每天送饭给扣留者,只要有人进食就等于投降。张永新记得一名华人看管感觉上真心诚意,要他们在粥里加开水,喝掉粥水剩下米粒。当然,他们都回绝这番好意。一人一隔间,罢食得没力气了,只能敲打墙壁互相鼓励尽力喊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最终抗争胜利,但很多人都把肠胃熬坏。张永新解释,禁食太久肠胃收缩,有些扣留者亲友买了烧肉好料,结果吃了反而不能排便。当时他们互相警告要忍耐,先喝牛奶水,再喝稀粥,可以吃也不能吃。

随经济学家佐摩到处演讲卖书  打开出版印刷的大门

如此说来,时间过得相对慢的是1976年重获自由后到1985年之间。张永新当过建筑工、杂工、板厂工人、戏院经理,也做过小生意,但都做得不好。期间,他仍和老朋友往来,有意把在扣留营翻译的《马华新文学简史》马来文版出版成书。思来想去,找到一本进步读物《Nadi Insan》,于是致函询问出版详情。

《Nadi Insan》的主编是本地经济学家佐摩(Jomo K.S. )。张永新和他见面后,对很多事物的意见看法相当契合,结果出书的事搁着,倒是每个月都见面交流。1985年,他决定到八打灵再也找生活,借住佐摩家当园丁,也教马来文补习,其中一位学生是作家永乐多斯。

佐摩在马来亚大学执教,新学年演讲,他交代学生到场外某一辆车那儿买书。卖书的就是张永新,学生一窝蜂拥来搞得他手忙脚乱。尔后佐摩到处演讲,他就跟着去卖书,赚取佣金。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学到印刷、卖书、出版等。

他先后加入雪华青和人民党。期间,佐摩家的车房成了张永新的书房,翻译、书写,还化名“张小兰”在《南洋商报》撰写女性议题的文章。

张永新也到韩江新闻专科班教授政治、时事分析和社会学。他特别喜欢跟年轻人交流,1996年至1999年组织了各校大专生出版《大专生》双月刊。政治学者黄进发当年也曾是一员。

认定思想文化很重要  要出版分销独立和批判思考的书

1999年,《大专生》停刊,张永新也没继续教书,但生活得照过,他打算做生意。“思想文化很重要,所以当时决定搞出版,也分销一些批判的,另类的,能激发人们独立和批判思考的书。”于是2000年,文运企业和策略资讯研究中心诞生。

张永新认为思想文化很重要,所以决定出版和分销批另类的,能激发人们独立和批判思考的书。
张永新认为思想文化很重要,所以决定出版和分销批另类的,能激发人们独立和批判思考的书。

地点设在独立式洋房,从里到外贯彻“独立”的意义。张永新不必担心起租,以商业形式运营更能自食其力,不像非政府组织倚靠金援,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赚回来的,才能真正独立自由自在又自主。“但是我们做的又是NGO,不只做生意,还搞了很多座谈会、研讨会。”

文运位在独立式洋房里,从里到外贯彻“独立”的意义。
文运位在独立式洋房里,从里到外贯彻“独立”的意义。

地点设在独立式洋房,从里到外贯彻“独立”的意义。张永新不必担心起租,以商业形式运营更能自食其力,不像非政府组织倚靠金援,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赚回来的,才能真正独立自由自在又自主。“但是我们做的又是NGO,不只做生意,还搞了很多座谈会、研讨会。”

文运另类,常常“出事”,2020年出版的《Rebirth》,封面被指侮辱国徽,最终被列为禁书。面对这些政治压力,张永新直言不怕。之前出版的《The End of UMNO?》,书名非常刺激,但他知道内容都是学术资讯,定无问题。“批评政治人物的政策有佐证;如果讲他的个人东西,那可以是名誉毁谤。”

这份政治压力有时也落在其他贩售他们书籍的书店。曾有人到那些书店,不报身分,只说“哇,这本书讲巫统的,你最好不要卖!”结果书店自我审查,也不敢进货。“我每次都跟书店说,你不要怕,禁了的书不能卖,没禁的就可以卖。”

还能怎么办?有次社运分子希山慕丁莱斯出书《Pilihanraya atau Pilihan Jalanraya》,张永新找人打电话去书店问有没有货,想订购好几本。书店还告诉他那本书好卖啊!“(他们)就是那个心态,要减少麻烦,还有恐惧感。”

张永新不畏政治压力,因为书籍内容都是学术资讯,有凭有据批判政治人物或政策。
张永新不畏政治压力,因为书籍内容都是学术资讯,有凭有据批判政治人物或政策。

现阶段想写文章

时间过得很快,3小时内张永新讲了自己半世纪的人生。问还想做什么?他不假思索回答“写文章”。他希望找到人接班继续经营书店,到时他可以慢慢放手,专心写评论,回忆过往。

超龄退出雪华青后,他没再参与华团、华教活动,但至今仍不间断和年轻人交流,与马来青年关系尤为密切。这也和他“群岛人”的多元文化认同有关。

访谈尾声,回顾了一生,张永新不知道重复第几次,“呐,有什么特别?”

张永新自居“群岛人”,文化认同多元。
张永新自居“群岛人”,文化认同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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