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一株菩提,那年迁居信手栽下。十多年以后,现下已经把身高站成一树浓荫,每天张开双臂泼洒着一头秀绿,喜滋滋地演绎它的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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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主人房推窗下望,可以见到它浓密的头顶在风里摇曳得神气闪闪,实在叫人称羡。有时在客厅用电脑打字,眼皮累了,一个转身,它就可以把娇媚一堆一堆的不吝泼来给你,顿时叫人心旷神怡。
层层叠叠簇拥得亲密不已的娇绿,这段日子联手把它的身躯催得颇见憔悴。有舍才能得,因此它开始毫不客气大把大把地落叶。我每一回移步树下举头望之,总觉得它尚有满树青春正待挥洒,尽管落吧!唐人白乐天有诗说,落叶满阶红不扫,那是在哀悼一个凄凉,咎由自取的朝代。我没有诗人悲天悯人的胸襟与诗才。满地的落叶有碍视野,我不得不殷勤扫。
有时风雨联手掩来,它就惊得手忙脚乱,乱枝颤抖,跟着便忙不迭将一片一片的树叶交给风雨去发落。有时清风只是略带玩笑轻声经过,它也认真得将片片往地下派送。我每个傍晚,或是清晨,拎把低头清扫,每一片都是一声的叹息。仰头,顶上那一片挂着得意的轻笑,笑看地下一片片卷着落寞的干黄。得意什么呢?今日的青葱,不日便焦黄。生命本就如此。
扫心尘练性子
有时我好不容易才把满地扫得赏心悦目,只隔了一早晨便又是满地相思与垂泪;有时我才刚扫去前脚,后脚跟已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地盖着枯萎的生命。风一卷,吱吱嘎嘎的。轻叹。真的是此方扫将去,后方又复来。
这样反复往来地打扫,不是很恼人吗?所以也有把它砍了的念头。后来想一想,十年树木,砍树岂不易哉!更何况,落叶乃生命循环反复的自然现象,树木每天馈我忠忠直直的荫蔽,每日早晚见之,如见老朋友之叙旧,我又何忍斫之?再说,扫落叶,恰似扫心尘,练性子,是一种修养的操练呢!
于是乎,心气烦躁时,我扫落叶;心舒情畅时,我扫落叶。扫罢落叶,举目满地清爽,邻里抛来感激的点头,气躁之心也跟着烟消云散;扫罢落叶,偶尔还能掬得佳句几句,浇我写字灵感之枯干。每一回扫罢落叶归去之际,我总不忘回望那成堆之绣,它总是哈哈颤笑,似乎笑我的不知量力。
有什么要紧呢?你有你的娇,我有我的扫。扫落叶,练心性,我乐得每日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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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假期跟舒颖姐回她的家乡峇株巴辖,回程时顺道绕到麻坡拜访久未见面的画家翁文豪大哥。在普罗大众的眼中,豪哥是那个擅长透过彩绘和艺术角度,独特地将一石一花呈现在其画作里,坚持了将近40年,永不厌倦的艺术家;而这位艺术家其实还有另外一面,他很会做阿杂(Acar)。
那个炎热的下午,我们打包了一些糕点,在画家的画廊聊天,三个人围坐一起,谈笑风生。喝过下午茶,我自动自发收拾,把用过的杯子放回他的厨房。厨房里,目睹那切得长短大小均匀的红萝卜和小黄瓜,犹如一揽子的艺术品摆放在煮食的地方,心里不禁发出声声的惊叹。
我没有艺术天赋,美学对我而言始终是很疑惑的学问。接触画家,让我领悟艺术就是对生命的一种执念和坚持。画家的阿杂,看似一门简单的厨艺,但精湛之处就在选食材和刀工。从什么品种的小黄瓜用来做阿杂最合适,到那些红萝卜和小黄瓜等究竟要切多长多厚才能传达最佳的口感,他都一一细微研究,失败了不放弃,检讨改善,继续研发改进,因此他现在做出来的阿杂才与众不同,也受到身边许多朋友的喜爱。
望着那些切好的红萝卜和小黄瓜,我可以想像画家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黄昏时刻,阳光从天边洒落,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岁月是无情的,画家使劲用着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熟练地挥着刚磨锋利的刀,按部就班把那小黄瓜、胡萝卜和洋葱等等切成自己的理想尺寸,忘了时间的存在,就像他平时拿起画笔,废寝忘食地画着,也不懂时间悄悄流逝,拼命打造一个有情的世界。
画家的每一刀都是那么的精准,仿佛在切割的不只是蔬菜,还有岁月的点滴。那些新鲜的蔬菜在他的刀下逐渐变得整齐无比,整齐得就像他的一生,简朴而有序。他用他的画作,用他的阿杂,告诉了我们:“简单,也是一种精彩!”
不用煮不用炒的酸辣开胃菜
我好奇地问画家:“怎会选择做阿杂,而不是其他的美食呢?麻坡美食那么多。”画家告诉我,他是一次出席马来婚宴,吃到美味的阿杂,爱上了,便四处打听做法和配方,然后自己研究如何把这特别的腌菜做好。在马来西亚,阿杂通常与马来餐和娘惹餐一起食用。它常作为开胃菜或配菜。它的存在增加了餐桌上的风味和口感。工作环境,我也经常会吃到马来风味的阿杂,那是最精简的做法,把小黄瓜、洋葱、黄梨和辣椒腌制,不用煮不用炒,接近西方国家的沙拉,但它酸辣开胃,吃了油腻的食物,再吃这道开胃菜,感觉非常搭配。
缘分未到,我至今还没品尝过画家的阿杂,但从他在脸书挂上的图片,大概可推断他做的阿杂其实是依据马来传统与娘惹饮食文化的混合,用姜黄、辣椒、花生、虾酱、糖、醋等调料腌制的阿杂。阿杂和画家的画作一样,成为了他生命的艺术品,用以表达他的思想、情感、观念和世界观的一种形式。
阿杂的起源可追溯至久远的贸易时代。那个古时候,前来做生意的商人从印度、阿拉伯、中国和欧洲等地带来了各种香料和食材,这也给我国的饮食文化带来许多影响。腌制食品是当时保存食物的一种常见方式,阿杂的制作方法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这道美食所反映的正是这里多元文化的融合。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区、不同的饮食习惯也就有不同的阿杂做法。
简单地说,阿杂不仅仅是美食,它还蕴含了文化和历史。腌制,是从前冰厨还没有那么普及时,保存食物的方式,传承了数代人的智慧和辛劳。有一次到马六甲旅行,我吃到了传统娘惹风味的阿杂,总会想起阿杂背后的传承故事。
画家强调说,他的阿杂源自于马来风味,但经过时间的磨炼和他努力的成果,阿杂已成为画家独特的阿杂。阿杂,酝酿了画家的日常故事,累积着属于他岁月的记忆。
我试着想像,有一天画家耐心地把他制作阿杂的心得和配方无私地传给后人,就像他的画功一样,传承给年轻的画家,我可以预期厨房里的欢笑声:“不是这样子切的,要切成这样……”无论画作或阿杂,在画家的手中,自然变成了一种神奇的魔法,赋予了属于各自的独特灵魂,吸引身旁的知音者。
以画家现在的情况,其实都无所谓了,无论是画画或做阿杂,自己开心最重要,当然如果你也懂得欣赏,最好不过,乃是一种额外的奖励。
出席马来朋友的婚宴,炙热的阳光下,餐桌上一大盘的阿杂,香味弥漫四周。每当闻到那股熟悉的酸辣香气,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带我回到了父亲带我来参加马来婚宴的记忆中。当那混合了酸、甜、辣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满心欢喜期待一口舌尖上的幸福味道。当我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阿杂,那酸辣的难忘味道,仿佛拉近了我和父亲的距离,感受亲情的温暖。
阿杂,承载的不仅是味蕾的享受,更是岁月的记忆,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感纽带。在那酸辣的滋味中,我品味到的又何尝只是食物的美味呢?阿杂,混杂了我思念父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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