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少傑／不如我們從土地開始說起

這塊空地曾經是父親的停車場，也是母親的小小農場。
母親在空地的後端種下一棵山竹樹，右側種了一排的荖葉，採摘荖葉也成為我們母子的午間活動之一，父親整理好荖葉賣給村子裡的雜貨店，因為我家的荖葉健康肥大深受喜愛，經常接獲訂單。

有一天父親在這裡誤踩了一根生鏽的鐵釘，長長的鐵釘刺穿父親的拖鞋，幾天後父親腳跟的小傷口竟然腫大生膿，這時父親才前往醫院看診，由於多年的糖尿病加上破傷風，非常能忍痛的父親在獲知要截肢的時候，開始慌張了起來。幸運的是沒有截肢，但必須將所有被感染的肌肉組織切除，父親腳板的肉幾乎被掏空，傷口的深處隱隱約約可見腳內的白骨。接下來就是長達10個月的每日往返診所清洗傷口歷程，護士為父親修剪發炎的皮肉、上藥、包紮，我在廊道上等待接他回家。此時我放棄了駐馬來西亞意大利領事館的獎學金，放棄了那辛辛苦苦考獲的入學名額。每天除了載父親到診所看診、洗傷口之外，接送母親下班及外甥女上下課也是每日行程，同時也擔起家庭煮夫的職務。

在家經常跟爸媽閒聊關於蓋房子的事，從一個類似美術館的概念，到最樸實的馬來高腳屋，這些都是我們對新家的想像，後來得知四姑的老家被迫拆遷，父親說四姑的木屋板材都是品質很好的，不如跟四姑買了整間房子的材料，再請當建築商的表哥幫忙搬遷到空地上，再重新組裝，這樣我們就可以擁有新家了！最後由於我們的預算很有限，後來還是被大伯搶先了一步，木屋被買走了。母親說：“一切自有安排，該來的還是會來。”

後來拜託了熟悉的年輕建築師設計房子，屋型標新立異但因造價過於昂貴而放棄，中間還延伸了一些關於設計費的討論，最後依舊無疾而終，蓋房子這件事必須忠於自己的想法和預算，因為屋主必須為所有的決定買單。

空地上還是繼續長滿野草，雜物依舊堆積如山，父母一年一年的老去。

有一年母親突然跟我說：“不如我們去St. Anne（注1）看看，去年看過他們有賣很美的聖像。”就這樣載著母親來到St. Anne的禮品部，巡視一輪後發現那些母親喜愛的木雕聖像都很貴，就在接近放棄之前，角落裡在一尊高大的聖像後端，看到一尊較為不顯眼的“聖家像”，母親說很美，但不曉得錢包裡的鈔票是否足夠買下它，我跟母親說：“如果我的錢包裡的數額足夠，那我們就將它帶回家吧！”母親說：“請求聖母保佑你可以蓋自己的房子。”說完，打開錢包數一數，我就抱著它到櫃檯結賬了。
這座聖家像在老家待了好長一段日子，看著家中所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最後終於將它安放在母親最初預想的地方，那就是在新家的架子上最高處，一個被祝福的地方。

（注1）
大山腳聖安納教堂（Minor Basilica of St. Anne, Bukit Mertajam）大山腳聖安納教堂，是馬來西亞一座著名的羅馬天主教教堂，位於檳城州威中縣大山腳。它是天主教檳城教區的本堂區之一。每年7月26日的聖亞納瞻禮會持續10天，吸引約100,000名朝聖者，有些甚至來自新加坡、菲律賓和澳大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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