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纳闽路的一处山谷,隐藏着一家婆罗洲雨林咖啡馆,驱车从斜坡滑落,穿越竹林和几棵松树,一栋1950年代建成的老厝豁然眼前。这里环境清幽,鸟语花香,早晨坐在户外的红毛丹树下享用一杯咖啡,吃一片自家庭院栽种的艾草蛋饼,分外惬意。
这美好的氛围,源自充满历史感的老厝,源自入口那道斜斜的曲径和茂密的竹林,那是故事的第一章。过去经常途经这个路段的人,肯定记得这房子的门口挂一匾额,上书“竹庐”二字,房子的主人是古晋文教界闻人已故廖昇老先生,廖家三代人曾经居住在“竹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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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厝前主人的一生
1907年,廖昇出生在福建省建宁县,在这个位于福建西北部的山城度过了11年的童年时光。及后,他前往邵武入读中学,毕业后因工作关系曾经寓居福州一段时日;后又前往上海的大夏大学深造,学成后回到母校邵武中学任教两年。1933年8月,廖昇携眷南来,原想在古晋闯荡个几年即回乡,奈何不久后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续的局势发展也阻断了回乡路,就此在这座南洋小城定居与终老,儿孙满堂。
抵步之初,廖昇在古晋某中学从事教职,二战以后则出任古晋中华总商会执行秘书,兼任古晋中华中小学校董会办事处主任一职,直至退休。商会的工作相当繁琐,而廖昇在任职期间为商会编辑了4本《商业年鉴》,分别出版于1951、1955、1965和1968年。这4本年鉴各有数百页之厚,内容扎实,包含该年的商业资料、古晋各大商号通讯录、文史资料、商会动态等,可以说是商会百年来最完整的刊物。我有幸收藏其中3本年鉴,在写作古晋历史时是重要的手边参考资料。
在华教工作方面,廖昇经历过多风多雨的殖民地政府“华文教育十年改制计划”。根据曾经出任古晋中中校董会秘书长的已故沈玉池先生在为《廖昇文集》所写的序文中透露,校董会当时倍受殖民地当局的打压,在华社的支持下与各种不合理的政策周旋到底,当时“日夕开会,寻谋对策应付,发表声明,写备忘录,草拟计划等,多由廖先生执笔”,沈老对廖昇的人品和办事能力给予非常高的评价。
1975年,廖昇荣休,卸下商会与校董会的职务,开始潜心写作。他曾经以“东初”这个笔名,在报章上发表文章诗词,而出版于1976年的《廖昇文集》是他的第一本个人著作,结集其报章上的大作,分为“文史随笔”和“各地散记”两辑,得到当时的官商要人支持,显见廖老交游广阔,而且倍受敬重。随后,再陆续出版六卷的《廖昇诗集》,收入其古典诗词上千首,创作量丰富。第六卷诗集出版于1991年,廖昇时年84岁,在序文中表示年事已高,从此封笔。
“竹庐”入诗,莳花养草
翻阅《廖昇诗集》,发现他写得最多的还是“竹庐”。这栋房子是他在1955年向一位黄姓福建商人购地后自建的双层独立屋。退休后的廖老除了笔耕,在竹庐莳花养草是另一个生活乐趣。他种了一丛黄竹,几棵松树,以及其他花草,其中他显然对黄竹情有独钟,不但将寓所取名“竹庐”,而且几乎每本诗集都收入几首诗来歌颂自家的黄竹。
在〈一庭竹影〉一诗的引言中,廖昇指“我的园圃,既有种竹,亦栽松柏,在晨光熹微,晚霞掩映之际,衬以各色花卉以及鸟鸣鹊噪,委实于视听方面,有令人心情愉快之处”。正因“竹庐”环境好,因此一直有人登门求售,都被廖老婉言拒绝。
退休后的廖老,也偕同夫人童琴贞女士到各地游山玩水,《廖昇诗集》内即收录数帧夫妻俩在旅途中的合照。根据廖家后人提供的资料,童琴贞女士在1993年3月21日先一步辞世,而廖昇老先生则在1999年9月29日仙逝,享年92岁,高寿而福气。
修复老厝,保留清幽氛围
“竹庐”在经历了半个多世纪以后,在2012年脱售给允堂建设开发股份有限公司。面对残旧斑驳的“竹庐”,当时经手这宗买卖的张庆国经理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加以保留,并展开严谨的修复工程,避免老厝伤筋动骨。参考“竹庐”原有的格局,除了底楼进行空间的局部调整,以便结合咖啡馆与活动空间的需求;充作民宿的二楼则大幅度保留原有的建筑格局,包括廖家后人留下的老家具也完好再利用。
除了老厝屋身,细心的张经理还费尽心思保留“竹庐”的清幽氛围,留住廖老的黄竹、松柏与周边的草木,使得已经变身成为婆罗洲雨林咖啡馆的“竹庐”,依然流转着老文人的精神面貌与气质。婆罗洲雨林咖啡馆的修复案例,不但保留了老厝硬体,也保留了最不容易的氛围,而且再造老厝的价值,是成功的修复个案。
不久前透过砂拉越文创协会安排的参访活动,印象很深刻的是站在斜岭之下时,张经理指着竹林旁边被保留下来的洋灰石阶小径,要我多加留意。小径通往屋后,过去那里是廖家的厨房所在。仿佛我就可以看见廖昇老先生在晚饭后,沿着厨房踏上小径走到竹林下,享受片刻宁静,心中酝酿着一首诗。
随后,这位自号“竹庐闲叟”的诗人写下这首诗:“竹叶枯萎满地飞/洋灰曲径落松枝/苔阶滑湿花含露/日出苍烟绕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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