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里载来一车的蓝色铝条,建筑头手跟我说,这是用来制作屋顶支架的材料,铝价因为MCO的缘故飙升了好几倍,幸好我们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订好了,这才不至于亏损太多。他指向那个刚刚骑摩托车抵达的陌生工人,身材小小而精壮,头手跟我介绍说:“他可是经验最丰富的屋顶专家哦!”看着他迅速地将那堆蓝色铝条搬进屋内,自如地穿行在水泥屋檐上,他开始测量屋顶实际尺寸,然后计算长度、裁切铝条、组装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三角结构。看着高处行走的他越自在,我在地上越是看得心惊胆跳,这绝对是畏高的我无法胜任的工作。
ADVERTISEMENT
其实不是没试过在屋顶上工作,而是试过了,这一辈子就再也不想上去冒险了。话说在2004年的香港迪士尼乐园工作,刚刚抵达工作岗位就被委派爬上“睡公主城堡”的屋顶,和一群画家吊着安全绳在城堡的大屋顶上贴金箔,第一天双腿发抖得几乎站不直,接下来的日子,也只能硬着头皮拎着颜料和画笔爬上高楼去,麻木地完成一连串躲不过的工作。
那一段日子在高空上顶着大太阳和雨水,累的时候在屋顶上大声地唱着歌,舒缓自己的情绪与心情。
马来西亚华人对生活的最基本想法,就是要“有瓦遮头”,若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落脚处,人生仿佛就是会被归类在“寄人篱下”,因此父亲常常告诉我们说:“没什么大房子是ok的,但是至少要有个窝,再辛苦都是值得的。”这也几乎是每一个华人家庭对孩子的教诲与期盼,父母总是准备着为孩子牺牲,甚至为孩子们支付买房的头期款,希望下一代可以不必餐风饮露,克难屈就地过日子。
虽然没有在意大利念书的时候露宿街头,但是市区的房租太贵,也只能选择在偏远的小镇落脚。小镇上的房东不太愿意租给外国人,因此几经折腾才终于找到小镇上靠近阿诺河(Fiume d’ Arno)的3楼小公寓,在友人的帮助下搬入空荡荡、冷飕飕的房子。到了冬天,昂贵的煤气费简直让人沮丧,唯有裹着睡袋在厨房里喝烈酒取暖。我总交代阿根廷朋友Horazio,请他多留意阿诺河畔,若是在河岸上看到一个东方人肥胖的身体,请他帮我送回马来西亚,在意大利的一切财产全归他。(其实也就只是一辆二手摩托和一箱衣物)
铝架很快地就搭好了,屋顶专家跟我说,这是他搭过这么多屋顶以来,算是一个很有趣的屋顶结构,因为房子围着天井的关系,屋顶结构有4个转折,4个不同大小的空间就有4个不同的屋顶,在它们之间得小心地将屋顶的高度连接起来,加上下水的坡度也必须适中,这才能及时排掉雨水,避免往后积水和漏水的问题。
漏雨是屋子的噩梦,也是我家的噩梦。我们经常在暴雨中惊醒,滴在身上的雨水,和沿着墙身上流下的一道道流水,告诉我们要起身处理一下,深怕那场滂沱大雨不只是下在屋外,同时也奋力地下在屋内。记得老家里的锌板有好几次被大风吹走,屋子里常常到处漏水。我家上演着黑白电影中的场景,屋里到处放置许多胶桶承接漏雨的画面,憋屈的母亲也只能用拖把吸干地上的水,不久后屋子的各个角落开始发霉,努力擦拭后,墙面还是留下一点一点的痕迹。
瓦片也送来了,看着一片片深褐色,接近黑色的瓦片。我喜欢瓦片沉稳的颜色,搭配白色的墙一定很好看。工人们用接力的方式将瓦片搬运到屋顶铝架上,从屋内往上看,蓝天白云都躲在蓝色的铝架后,不久后它们将会被铺满的瓦片遮盖,开始为这新屋挡风遮雨。
看着行走在铝架上的工人,和社交媒体上关于远处战争的局势,让我想起1971年的电影《屋顶上的提琴手》(Fiddler on the roof),以及Itzhak Perlman演奏这部电影的序幕配乐,传统的犹太音乐节奏,音乐热闹欢腾中却带有一点忧伤,小提琴尖锐的音频,就是拥有穿透脆人心的力量,一个忧伤的提琴手,一把破旧的琴,和一个即使在高处远眺也看不见的未来。
但愿所有人都能快乐地在屋顶唱着自己的歌,在屋顶下和我们所爱的家人度余生。
相关文章: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