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跳高选手还在使用剪刀脚、跳水选手仍以脚尖入水的时代,莱芬斯坦为人类留下珍贵的画面,甚至某程度形塑了此后人们观看奥运的方式,长镜头、近距离特写、多角度剪辑、慢动作。
体育竞技是唯美的,也是政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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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你我都在不久前结束的东京夏季奥运会与北京冬季奥运会中深刻感受到个人审美与集体政治在赛场内外的拉扯,迷醉有时,心烦意乱也有时。
奥林匹克运动会既是作为当今世上最受瞩目的体育盛事,必然掀起一波波美与政治的高潮。
德国导演兰妮·莱芬斯坦(Leni Riefenstahl,1902-2003)为纳粹德国制作的1936年柏林奥运会纪录片《奥林匹亚》(Olympia)上下集,堪称美与政治拉扯的最极端示范。
你可以轻易在YouTube找到这部经典的电影,莱芬斯坦诗意的序幕从古希腊神殿、人体雕塑,过渡到运动员赤裸健美的身体,操演着各种运动项目,接着3名女舞者在仪式性的动作中化成圣火,交到一位俊美男性的手上,再一棒又一棒奔向柏林,整个历程,观者仿佛从古典进入现代,暗示某种历史必然进程般,柏林沸腾的体育场,群众高举手臂敬纳粹礼!!
那是跳高选手还在使用剪刀脚、跳水选手仍以脚尖入水的时代,莱芬斯坦为人类留下珍贵的画面,甚至某程度形塑了此后人们观看奥运的方式,长镜头、近距离特写、多角度剪辑、慢动作。在2022年观片的你,想必会同我一样,对八十多年前运动员的样貌、服装、动作、比赛方式啧啧称奇。不过《奥林匹亚》上半部〈人民之节〉最让人不安的,是莱芬斯坦一次次将镜头转向看台上的希特勒(Hitler,1889-1945),画面中那充满魅力的领袖模样,与之后他所发动的人类历史浩劫,让事后诸葛的我不寒而栗。这让我不得不好奇,对于当时观影的人又是什么样的感受?后世又应该如何看待这部纪录电影?
文化批评家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1933-2004)通过著名的文章〈迷人的法西斯〉(1974)深刻地批判道:“《奥林匹亚》是莱芬斯坦映像最辉煌的电影……我们遂见一个一个肌肉紧张,几乎身无寸缕的人体追寻胜利的极乐,看台上的国人齐报以欢呼掌声。然而他们又全部慑服于一位超级观众的凝视之下——希特勒君临会场,令全体的努力变为仪式。”
多年来许多人都在为莱芬斯坦辩解,一如她自己的解套:她只是忠实地记录历史。
《奥林匹亚》始终地位崇高,美国《时代》杂志在2005年将其选入历史百大电影。影评人尼古拉斯·巴贝尔(Nicholas Barber)写道:“莱芬斯坦的传记作家们已经达成共识同意她与戈培尔(Goebbels,1897-1945)、希特勒的关系比她声称的还要紧密。不过谴责《奥林匹亚》是纯粹的纳粹电影是错误的。”(2016)
观者能否将《奥林匹亚》让人目眩神迷的艺术性与让人厌烦恐惧的政治分开?这个问题似乎也曾纠缠桑塔格,但她最终还是认为莱芬斯坦透过画面的调度,让群众屈服于独裁者,并且始终如一追求法西斯美学,她的作品是不折不扣的纳粹宣传。
体育与政治
桑塔格概括的法西斯美学主题包括:“肉体舞蹈化的表演要显示精力的内敛或凝聚,像军事活动般准确”、强调肉体完美与精神力量、“迷信美,盲目崇尚勇气”等等。某种意义上,这些主题在体育竞技世界里无所不在,一如巴贝尔指出的:“最纳粹的元素其实正也是奥林匹克所固有的:对完美身体的迷恋,对过往历史的神话般召唤,将世界划分为相互竞争并且挥动各自旗帜的国家。”
奥运向来追求更快更高更强,不过就在2021年7月,东京奥运2020前夕,国际奥委会通过决议,在这句标语后面加上“更团结”3个字,可以说是终于承认了奥运会的政治化,从此凯撒与上帝共处一室。虽然国际奥委会主席可以公开呼吁和平,但按照奥运宪章,运动员个人不可在奥运赛场和范围内进行任何政治宣传和抗议,政治话语权仍被更高一层的机器所宰制,不过至少你我不必再假装体育竞技的非政治性,甚至可以直视美之所以为美,其实与复杂的历史偶然、政治操作有关。
无论莱芬斯坦纳粹与否,她留下的文本值得我们继续推敲反思,推而广之,任何体育文本我们都不妨以批判的视角检视。
接下来这个栏目,牛油会聚焦体育文本,说说故事,阐发感想,欢迎大家指正批评。
你准备好了吗?让我们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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