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美国涂鸦文化背景,涂鸦与生俱来有一种“反抗”特质,是叛逆精神的象征,用来宣泄情绪、抗议社会不公,也成为表达立场态度的管道。基于“反抗”的特征,涂鸦常用作针砭时弊,被人赋予嘲讽政治的功用,挑战权威和主流意识形态。不过,大马涂鸦创作者鲜少制作政治议题的涂鸦,而Bibichun是其中一人。
与Bibichun会面时,恰好提到去年4月发生的壁画风波。Bibichun与两位画家Sliz、Lyana受邀到沙沙兰美术馆外墙绘制巨型壁画,内容是3名少女在河边戏水的情景。根据原本构思,他们想要塑造一种效果,先画出少女裸体,再用喷漆绘制服饰,营造一种“透视感”。作品完成后只会看到身体轮廓,不会出现任何裸露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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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壁画面向大路,格外瞩目,路过者都会看到。为了避免触动当地居民的敏感神经线,他们在鹰架挂上黑网遮盖。它是巨型壁画,偶尔需要爬下鹰架,从远处察看绘画进度和全貌。他说,正好有一次,当Sliz将黑网拉下半小时,凑巧有人经过,趁机将未完成的壁画拍了下来,再上传到社交媒体大作文章,批评画家绘制裸体少女,败坏社会风气。
“整个事情升温得很快。”有人向警方举报,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晚上很多人前来抗议。所幸警方接受他们的解释,只好连忙赶工画上服饰,才平息这场风波。
如果墙壁会说话,就让它说出来
在大马触碰敏感议题等同于走着钢索,很容易惹上牢狱之灾。虽然大马经历过“集会年”,有过多次大型集会活动,民众大胆表达对政府的意见和政治诉求。然而,绝大多数涂鸦创作者却不热衷制作政治议题作品,Bibichun认为很多人会顾及就业饭碗,也担心触犯煽动法令。
国外艺术创作者时常以涂鸦来戏谑和讽刺时下政治议题,用黑色幽默手法来表达自己的立场。Bibichun也很喜欢用涂鸦挑战政治课题。“我觉得有东西想要反映,就去反映出来。”他给了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
有人说,涂鸦是通过墙壁发声,让涂鸦墙为他们说话。当涂鸦出现在城市公共空间,意味着每个人可以看到,可以行使自身发言权,一起探讨和用涂鸦对话。
“我又不像法米惹扎(漫画家兼社运分子)这么直接,他是面对面挑战权威。”他坦白说,每一位涂鸦创作者有不同动机和理念,有人想用涂鸦制造对话,有些是不吐不快,想要批判一些社会现象。
“就算有也不会很多,有一两个已经可以制造很多麻烦了。”每当墙上出现充满政治色彩的涂鸦,即使没有署名,涂鸦圈的人还是有可能从“画迹”认出对方究竟是行家还是新手。“当然,政治议题相关的作品是不会长久的,最多5天,之后市政局会来粉刷。”
读懂壁画背后的故事
Bibichun的“政治涂鸦”有很多形式,时而一句文字,一个符号,又或者用壁画呈现。2012年,他刚从吉隆坡搬到乔治市。在槟城新光大广场隔壁的停车场,他偶然发现一道蓝色墙壁,上面还隐约看到国阵标志抹掉的痕迹。“我当下觉得有点好笑,便在下面加了一只马来貘。”同时写上了一句话:“我想,我是下一个被抹去的。”
他解释,马来貘是大马独有的黑白双色动物,但它没有获得像老虎、大象和人猿的待遇,也没有受到很多关注和保护。由于栖息地越来越少,马来貘经常走出森林被车撞毙、误中猎人陷阱,导致数量减少而濒临绝种。
隔年,大马与中国恰好展开“熊猫外交”,租借了一对大熊猫,并耗资2500万令吉在国家动物园打造熊猫馆。他说,当年马华政党很支持这个计划。同年,马华还推出大选吉祥物——熊猫“稳稳”,其名字也寓意着他们的竞选口号——“要稳定,不要乱”。
他语带嘲讽说,这句口号的政治意味很浓厚,“感觉好像叫华人稳稳定定就好了,不要去吵。”
随后,Bibichun便延续这幅马来貘壁画的故事。由于熊猫获得众人的宠爱,手握油漆滚筒,把同样是黑白相间的动物马来貘给“消除”了……
Bibichun的“政治涂鸦”也曾被人局部“消除”(涂掉)。他说,这幅作品与大马知名政治漫画家祖纳有关。2016年,祖纳在槟城光大举办画展,期间遭遇自称是巫青团成员上门闹场,现场画作被翻倒,而他在混乱中险些被攻击,最后这场闹剧导致画展腰斩。
针对此事,Bibichun就画了祖纳被巫统旗帜堵住嘴的壁画,来回应巫统骚扰祖纳的行为。意想不到地,有一位陌生人竟把壁画上的巫统旗帜涂黑。姑且不论对方的动机,他索性二度创作,将涂黑的地方变成一只猴子,用四肢紧紧地缠绕着祖纳身体,而那只猴子是戴着有巫统标志的头盔,让人看了会心一笑。
墙上对话,让故事更有趣味
Bibichun曾被人冠上“艺术恐怖分子”(art terrorist)称号,因为他会去“骚扰”别人的壁画作品。“我是没在乎这个称号,每个人有自己的诠释角度。”
2012年乔治市艺术节,立陶宛街头艺术家恩纳斯(Ernest Zacharevic)创作了《乔治市魔镜系列》的装置壁画,描摹了当地居民的生活场景文化。由于壁画都配有真实装置物品,让民众游客可以“入画”,与这些壁画角色合影和互动。当时的壁画成了热门话题,而槟城乔治市顿时成为国际焦点,壁画数量大幅增长。
若你还有印象,恩纳斯的《追风少年》壁画,其左侧有一只活泼可爱的恐龙,正张开血盆大口正追着骑摩托的少年。Bibichun正是这只恐龙的原创者,然而当时媒体报道,纷纷指责这是一种破坏,对他而言并不是这么想。他认为,自己没有破坏画作,反而为民众提供一个选择权。
他指出,自己并没有将恐龙贴近追风少年,反之,两幅作品都保持一个特定距离。“观众可以单独拍照和欣赏《追风少年》,又或者纳入壁画隔壁的恐龙和小孩。”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创造了一个有趣的壁画故事。
“这也是一种创作对话。”恩纳斯最后得知是他的“杰作”,并没觉得生气,还添加一个小孩,用绳子拖着这只恐龙,不让它“追到”追风少年。“他本身也是蛮好玩的人,很快回应我的作品,无形中变成一个故事。所以(壁画)没有停留在某个点就结束,好像一出连续剧。”
他直言,涂鸦可以是一个讯息、教育、处世哲学或一无是处,当没有人想要保存作品,那么相等于没有价值了。当你把蒙娜丽莎真迹送给一位不懂艺术价值的人,那么对方只会看到一张女人肖像,不会了解背后的历史渊源。
“要是你透露这幅画值多少钱,对方会马上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当你进一步教导他们视觉艺术语言,鉴赏观念又会不同了。”
如果有一道合法的涂鸦墙……
无可否认,壁画热潮让不少州属想要仿效槟城,以致出现壁画泛滥的现象。绝大多数是为了蹭热,创建游客打卡热点。
“有些失败,有些是短暂成功,后来因为没人打理而荒废。”话虽如此,壁画迄今依然方兴未艾,地方政府和商家乐此不疲,愿意出资支持类似艺术文创活动。
如果政府愿意规划涂鸦空间任你随心画,涂鸦创作者会喜欢吗?“各有各的好处,如果政府给你一个涂鸦空间,自然你要遵守规定。”
他称,槟城市政局有在青年公园规划好几道涂鸦墙,让青年去挥洒才华和创意。不过当局每隔一段时间会重新粉刷墙壁,好安排新作品“上映”。
涂鸦之前,创作者必须经过一套申请程序。首先到公园管理局申请,提供草稿和表明主题。获得批准后,还要在指定时间作画。“对管理者来说是好事,确保墙壁不会出现不雅字眼和题材。但也制造很多不便,很多创作者到最后不愿意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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