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渺小的星星都可以发光发热。”刚过去的新加坡红星大奖,《过江新娘》摘下最佳戏剧,监制梁来玲发表得奖感言时,引用了戏里的对白。这句戏里经典对白,出自大马知名编剧陈钰莹。典礼上,这位“过江编剧”就捧着奖座站在后方,还在稍早的幕后颁奖礼上夺下最佳剧本。
实不相瞒,踏出社会世故了,听到这句对白真觉得天真。陈钰莹不否认,却坚信小孩般的天真力量。“可能人生未必像大家讲的,要正面你就能正面,但你总不能放弃寻找光。至少我自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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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钰莹见面,前一晚她才从新加坡回到吉隆坡。3月底是幕后颁奖礼,她只能透过预录影片发表得奖感言。监制告诉她《过江新娘》有可能乘胜追击夺下大奖,于是抱着平常心,趁4月国门重开到新加坡出席典礼。这部大热门果然不负众望夺下最佳戏剧。
大马观众对陈钰莹应该不陌生。2012年年度大戏《香火》、卖座电影《一路有你》和《Ola Bola》、2017年温馨家庭剧《逆光成长》、2019年的穿越剧《守百年之约》都出自她笔(键盘)下。《最强岳母》是她的第一部新加坡戏剧作品,2018年夺下红星大奖最佳剧本。再次出手担任故事人的《过江新娘》,同样叫座又叫好,近来也在本地电视台8度空间播出。
把亲身经历写进《过江新娘》
把亲身经历写进《过江新娘》
《过江新娘》描述透过婚姻中介来到新加坡的越南新娘梅芳草,其实想借机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机缘巧合下她进入锺家,照顾因车祸变成植物人的律师“哥哥”锺世杰,和他假结婚来换取更多时间找妹妹。善良热心的梅芳草最终打动高冷的“哥哥”。
剧中外来者、车祸康复者的角色,原来是陈钰莹代入一些亲身经历写的。2012年,她才刚完成《一路有你》剧本,就遭遇严重车祸,骨盆都碎了。《过江新娘》剧中哥哥依赖轮椅时是人生中的黑暗时期,自信心被打击,却因为性格成熟强忍着不表露出来。“用心感受每一次往前迈开的脚步”正是陈钰莹过往的心声,车祸后双脚再次踏在地上,人生重新开始。

写越南新娘梅芳草的对白,她想像自己身在英语环境时面对语言障碍,投射自己曾经在新加坡和台湾异地生活的情感。那种在外漂泊的人生,没有归属感,她写出想家的心情,让许多观众很有共鸣。至于越式华语,她尽量把句子写得浅白,词句重组打乱一番,反而更贴近现实情况。
陈钰莹说,写剧本就是一份精神分裂的工作,每天都在自己与自己对话。一部剧集是几个人物,她未必有办法把各种人生都走过一遭,但都尽量通过生活上的观察和感受,去设想如果是某个职业某个性格的人会怎么说话。

做好当下,不顺心下找亮点
谈到作品得奖,陈钰莹兴奋分享团队获奖的喜悦。一开始团队自知是温馨亲情爱情小品,比不了追逐枪战的大场面。而且播出时段排在收视向来不好的新年档期(人们都外出拜年,谁来看电视?),所以只求收视不要垫底就好。兴许因为疫情,人们反而都待在家里看电视,这部作品大受欢迎,网络收视也破纪录,男女主角成为最受欢迎CP(情侣组合)。就连饰演男主角的徐彬都对她说,走在街上会被剧迷喊“哥哥”,从影以来难得深入民心的角色。
得奖固然开心,但陈钰莹强调,创作时并没有非赢不可的心态,只是想着要作品好,对得起自己。“我不能忍受交给我的东西败在我手上,如果坏了请不要放我名字。”埋头创作写剧本,陈钰莹疾呼真是一份耗时耗神耗力的工作,赚的是辛苦钱。尤其车祸大难不死后,她要对自己更好一些。牺牲了陪伴家人的时间埋首创作,总不应该拿来成就一部烂剧。
衡量“烂”的尺度不是奖项,她也一直强调没有追求更高的成就或名誉,而是做的当下自己要喜欢,不能嫌弃。“只要做好当下,要给你的(成就或名誉)自然会给你。”
陈钰莹透露,《过江新娘》一开始由另一位故事人发想,故事主线是婆媳大战,其实不是她喜欢的。“如果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内容,那里面的人物会是我喜欢的吗?如果帮忙写散稿填对白,不喜欢人物就让对白写成是我喜欢的。”
看似阿Q,其实是陈钰莹贯彻人生与戏剧的精神:当下没有每一样东西都顺心,那我就在里面找亮点,人总要找亮点,看见希望。她就是那种不求伟大,即便自己是小星星也会努力发光的人。

作品围绕在“和解”主题
于是我们看到《过江新娘》这样充满希望的作品。故事主轴听来固然是偶像剧,还加入了假结婚、歧视外籍新娘、旗袍与婚姻中介夕阳行业等元素,让人看到不一般的戏剧作品。陈钰莹坦言,并没有想得那么伟大,要透过戏剧讲述议题去影响社会。她只希望戏剧不是观众“哈哈哈”看过就算,而是在人生某个停顿点可以有多一些思考,从中被疗愈。与其说作品在探讨议题,她倒认为只谈一件事——和解。
《守百年之约》借由西医、中医元素带出两代人不同的观点。透过穿越,女主角回到过去祖辈经历过的二战时期,了解上一代的认同,进而与自己从事中医的父亲和解。《逆光成长》透过“小太妹”小昭的角色探讨隔代教育。祖孙看似对立,其实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守护家,当女主角担起母亲责任,就能换位到外婆的角度。《过江新娘》也是和解,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在最失意的时候有人扶一把,然后并肩成长。


看似心灵鸡汤,对某些困在现实难题中的人可能太过油腻,可陈钰莹认为,人生再怎么不如意,也得找到方式和自己和解。
车祸那段往事重提了很多次,但也因为经历生死,她才能把事物看得透彻。当时医生对她说“你有机会瘫痪。”不知怎地她突然很大智慧地解读,“我有机会再站起来。”她真不知道怎么搞的,没有怨天尤人。

“我也有怨气的……”她只是不想自己当个怨妇,一直怨到七老八十。尤其华语戏剧在马来西亚发展极其受限,不抱怨是假的,可她强调,只抱怨也没有出口啊。也因此,这两年她很佩服疫情之下那些转行做餐饮外送的人,佩服他们不放弃自己的人生。
“如果没办法凭一己之力改变现状的时候,你也不能放弃‘光’。”陈钰莹想,人因为越长越大,开始有了很多顾虑才会认为这不可能,那也不可能。但其实只要回归初心,回到像小朋友那样不受污染,有点天真的状态,自我调适一下。
陈钰莹的正面都反映在作品中,“我不是宣扬世界是美好的,而是告诉你世界再坏,也不要放弃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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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格视频
点开Gema Bumi网页,往下滑看见马来西亚地图。点击漂浮在上头的圆点,该处的声音和视频在眼前展开。原住民在山里小溪里移动的声音,晨间蝉鸣以及雾霭环绕的山峰,肯雅族弹奏传统乐器Sampe,侏儒象过河溅起水花声的瞬间,都被记录在云端。
这些发生在日常却往往被忽略的声音,是本地作曲家余家和踏入田野收集的。他认为,用麦克风采集声音,比起人耳更客观,更能提供最完整的资讯。

报道:本刊 陈星彤
摄影:本报 陈世伟
余家和是音乐高级讲师,是作曲家,也是演奏家。
出生于砂拉越名为马鲁蒂(Marudi)的小镇,他在尚未有记忆以前,跟随从事伐木业的父亲到美里的深山居住。小学二年级以前,家里没电也没自来水。
“冲凉就在家前面的河流,那些水很干净,也是我们喝的水,当然也有井水。”或许是自小就和自然接触,即便在成年后离开林里到城市发展,他仍离不开和自然的联系。
多年来,他致力研究东南亚民间音乐,时不时深入原住民部落采集声音。
城市发展下消失的声音
在一次远赴砂拉越巴南河流域,寻找肯雅和加央族部落录制原住民歌唱、活动声音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森林生态的声音减少了。
“后来我发现没有人唱歌,只有流水声,这样的录制也不错,往后就越来越往环境声音发展。在2017年到2019年间,我去了砂拉越那里,每一次都去录声音,发现前后两年录的声音完全不同。”
他说明,2017年森林里的生物多元,四处可听见昆虫、鸟类的声音。短短2年内,这些声音明显减少,一问之下,他才发现附近的森林被砍伐,河流亦受到污染。
“一开始去的时候,原住民村子前面的河流还蛮干净的,我们还可以游泳,但2019年的时候就不能了。”
毫无预警地,COVID-19病毒来袭,全球落实封锁政策,人类困在家里,道路上没有车辆。少了噪音,取而代之的是自然的声音回来了。

带上器材开启声音采集
当时,政府限制人民的活动范围,因此余家和只能走到最靠近的公园,只为听声音。
“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城市公园的声音这么好听。以前有很多车辆、工厂在附近,发出噪音,像飞机也是,它的低频很重。”低频噪音指的是频率在500赫兹以下的声音,他接着说:“低频导致的噪音污染,让我们听不到很多声音,例如鸟叫以及昆虫声。”随着噪音污染减弱,森林里的生物回来了,城市的住宅区亦能“听”见大自然的生态。
于是,他赶紧拿起麦克风到周遭采集。慢慢地,政府放宽活动范围,他拉着从事导演、制作人的朋友郭威廉到城市的绿地里录音。一个录制视屏,一个采集声音。
“那时纯粹想把大自然的一些东西,通过videocam和麦克风录下来,保留当时的环境声。后来我们去更多的森林,像是Ketumbar Hill(山猪山)和Gasing Hill(加星山)。”

好听的声音很多,他说。而余家和口中的“好听”,是听了以后身心理都觉得很舒服的声音。
“流水声音大概是15到20分贝,我们的心情会很舒服;但流水很急的时候,音量达到50分贝,又会感到烦躁;而听到森林的昆虫声,人类就会感到安全。或许我们就应该居住在这样的一个环境,而不是四周都是汽车、工厂和飞机声的地方。”

推出Gema Bumi寻找更多声音
有了个起头,他和郭威廉就这样把兴趣发展成计划。3月16日,由马来西亚歌德学院赞助的网站“Gema Bumi”正式推出。
“Gema在马来语中的意思是‘共震’。我们听到声音,是因为震动后产生频率,Gema Bumi 说的就是我们环境周围的声音。”

他们致力寻找马来西亚尚未被噪音污染的地方,像是曾经去到马泰边界的一个小甘榜,居民多为暹罗人。当地人看见两人无不感到新奇,因为许多未见外人来访。

点开网站的视频,一群侏儒象正缓缓过河。这是两人花了一周,在沙巴的京那巴当岸河“觅象”的成果。余家和分享,当时他们与象群隔着一段距离。在40分钟里,象群的“领导”盯着船只看。
“我们靠近一点,它就发出警告声,它的族群就在后面不管我们,一直在吃叶子。40分钟后,那个领导发出一些叫声,它们就停止吃,每一只大象开始过河。”不单如此,他们更在过程中发现类似新的猴子物种,目前已将录制的画面交由科学家鉴定。
出自于对自然的喜爱,两人在忙碌的生活中,抽出时间用影像和声音,记录和保护那些濒临消失的生态声。

采集到的声音可供后人参考
不单是采集生态的声音,余家和透露梦想是开个声音博物馆。博物馆里头收集各式各样的声音,好比老街、菜市场、山洞、失传行业。他进一步强调,人们认识一个地方不单靠四周的景色,也源自声音,“声音跟地景息息相关,当把声音拿掉,这个地方就会变得陌生,成了我们无法辨别的一个地方。”

走出录音室录音,这就是所谓的田野录音师,亦是余家和最新的身分。虽然在本地尚未普及,但该职业可以追溯至20世纪70年代。
“从加拿大开始后来加入生态学等不同领域crossover,在亚洲地区的话,日本、台湾比较多人在做。”这些采集而来的声音,往后成为供后人参考的数据,“像是我录下老街的声音,5年后这里发展成高楼大厦,我所留下的声音就成了可以参考的data。”
即便如此,说到保存,人们往往想到文字和照片,声音又扮演怎样的角色?
声音里或许有更多的隐藏讯息
“完整的我记不清了,有一个说法大概是:照片胜过文字,而录下的音档则胜过几千张照片。”他解释,连续两年在一个地方照相,景色或许看起来都一样,但从声音或许能听出差异。
“我们可以录几公里以外的声音,但拍不到隔壁的森林。把声音录下来分析,就能看出什么物种消失了。所以,声音承载的信息比视觉多,一个录音胜过几千张照片的说法,就是强调声音里隐藏的信息很重要。”
后记:人得学习客观“人只听自己想听的。比方说现在时钟发出的滴答,你进来听到了,但一下就会忽略,因为不重要嘛,你会很主观去听我们讲话的声音。” 第一次接触余家和,其实是在去年参与他主讲的声音工作坊。 “人、语言和自然。人的思维方式受语言控制,当语言不在的时候,我们能更直接接触自然。” 踏出户外,众人根据指示闭上嘴不说话,关上眼专注地感受四周震动所发的声响。左耳传来的鸟鸣,前方地铁轰隆隆的进站声,甚至是后方吹来的风声……明明是再也熟悉不过的街道景色,却因此有不一样的感受。或许正如他说的,跳脱文字、视线所及之处,人的感受以及想像力,能走得更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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