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68年,安迪•沃荷(Andy Warhol)预言:“未来,每个人都能成名15分钟。”站在今日社群媒体蓬勃发展的浪尖上再去看当年的预言,不得不佩服“普普艺术”大师的眼光。
即使无法“成名”,人人都在这个年代刷存在感,身处在劣质网红肆虐的氛围下、不断扩张的钢骨水泥森林当中,当个小螺丝也能很快乐的鸡汤已经越来越无味,人们越来越难找到个人价值;如果你是专业分工社会里的其中一个生产者(而不是创造者),你的脸孔清晰度跟你所在地的人口数有直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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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你是老几,取决于你有“几分之一”的机会。在吉隆玻,你就是1/8420000。
为了不想当宫崎骏动画《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有些人选择离开庞大的都市组织,回到人口相对少的乡镇去发展,个人价值随着一人分饰多角、参与创造社会价值的程度增加而获得提昇。

《里山资本主义》书中介绍的安达智子,参与了日本地域振兴协力队的“厨师培养计划”,东京都的网络广告公司离职后,来到岛根县邑南町从事“农家厨师”的工作,由学习农耕开始,复耕长年荒置、没有农药残余的农耕地,并学习料理结合蔬菜和当地畜牧产品,做出令人赞不绝口的优质美食。在“地产地消”(当地生产,当地消费)的餐厅里,她每天接待数十个客人。“我在东京时学农业课程,学费是按小时来计算;在乡下,当场就能教我的人遍布整个村落。如今,听到谢谢和向人道谢的次数都变多了,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我很乐意当一万分之一。”
同样在岛根县,洲滨正明是一个牧牛的青年,他生产的牛奶味道每天都不同,这是因为他在满是杂草的荒地上自然放牧牛只,不吃谷物、却吃数百种野草长大的牛,生产出来的牛奶格外香浓。随着国外谷物价格飙涨,市场上却因牛奶量太多而需要降价时,洲滨正明以远高于市场的售价卖得满堂红。当人们以为只有做出相同品质,才能获得消费者信任时,洲滨正明却认为“品质不一”才是王道。他说:“牛奶不是工业制品,就像葡萄酒的世界一样,别人没有的特征才越有价值。”牛奶、葡萄酒如是,人如是。
在强大的竞争者(城市)面前,城乡差距同时让乡镇之间形成地方的存活战。乡镇的人口劣势也是优势,只要透过网络的便利创造“能见度”,把个人价值叠加在地方价值和社会价值上──少就是多(less is more),小就是大(small is big)。
这几年,马来西亚有不少乡镇都出现用心经营的业者,不仅为自己找到了安身立命的位子,也协助乡镇展现小地方的魅力和潜能。勿为地小而不为,勿为力小而不为,小地方、小人物都有条件创造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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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保的故事太常从锡矿业的黄金时代说起,那是一段确实耀眼的历史,城市因矿而生,华人南来落地生根,辗转来到怡保种下一整座城市的命脉。但当这些荣光过于熟悉,甚至成为标准开场,我们或许该试着换一种方式,从没落的那一刻开始说故事。

锡矿业的衰退并不只是数字的下滑、工厂的关闭,更是城市节奏的一次中断。许多人生计顿失,许多土地被遗弃,甚至连时间也仿佛在某些角落停滞了。但当我们重新审视那些遗留下来的空间与痕迹,你会发现,这座城市其实从未静止,它只是转换了呼吸的方式。
从谷歌地图上鸟瞰怡保和整个近打谷地区,你会惊讶于那些如蓝色星辰般点缀其间的矿湖——它们既像记忆的眼泪,又像大地静静愈合的伤痕。这些矿湖早已悄然成为怡保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无论是住宅边、学校旁、公园里,甚至在工业区的角落,矿湖默默见证着城市的转变,也孕育出一片片新的自然生态。
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些矿湖开始,重新理解“失去”与“重生”的意义。锡矿没有了,但地貌留下了;产业结束了,但土地还在。这些矿湖不只是地质现象,它们是历史的镜面,映照出一座城市曾经如何跌倒,又准备如何站起来。

从锡矿延伸出来的陶土工艺,如今在江沙路、巴占、珠宝一带仍可见少数职人身影。那些双手沾泥、烈火淬炼的过程,不只是技术的延续,更是一种文化上的顽强存活。正在凋零的传统陶器工厂中,也会冒出转型成功的职人工坊,就像我的陶艺师朋友陈愇焱,以“陶捷坊”及生活陶品牌“1200℃”重新出发几年后,以矿土为基、以水为魂,创作出来的陶器,仿佛也继承了土地的语言与温度,如今早已稳健成长,成为极具代表怡保特色的工艺品。
另一边厢,六堡茶的故事正悄悄在怡保延续。源自广西梧州的六堡茶,经由早期华人矿工南来时带入,原是一种生活习惯,如今逐渐在当地找到新的表达方式;古意斋、山城六堡茶庄的东主、茶艺职人伍书龙,利用怡保物产柚子结合六堡茶叶,制作出全新的柚子六堡茶饮。六堡茶这个因锡矿而漂洋过海来到怡保的“关系物产”,近十年来不只随着收藏价值的提升而带动交堡茶产业,也因本土化的创新,给予六堡茶全新的生命。

随处可见的矿湖虽然给人绿意盎然的感觉,实际上采矿造成土壤养分的大量流失,排水不良等条件,让周边的许多土地都丧失了作为农耕地的机会。SEAD Bamboo团队的负责人吕则贤,这几年在退化严重的废矿湖区土地上,透过种植竹和香根草(Vetiver)等植物去修复土地,打造了国家级标竿的韧性生态系统中心(Centre of Resilient Ecosystem, 简称CoRE),让废矿湖也有机会成为转化成适合农耕的土地。
这样的产业转型、土地活化,不一定轰轰烈烈,也未必立刻带来经济奇迹,但历史的断层正重新连接起来,地方文化、土地生命力重新看见生机,这些土地里长出来的创新,应验了“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汲取养分。”城市的复兴,从来不是一次性的翻修工程,而是需要时间、记忆与视角的更新。我们要做的,不是把过去封存在展示厅、文件档案中,而是让它成为土壤,长出新的经济、新的文化、新的生活方式。
下一次,当我们再说怡保的故事,不妨从一座矿湖、一杯六堡茶、一个陶碗、一棵竹苗开始。这些微不足道的角落,正是生长着城市未来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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