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乌托邦,你一般会联想到什么?
理想的国度?完美的新世界?奥威尔的《1984》?或者那是不存在的虚拟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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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社会长大的人,大概不会对乌托邦的描绘感到陌生;周游列国、四处流浪的旅人,大概也曾经对乌托邦怀有无限的憧憬。从古至今,人们对乌托邦的追求和探索,似乎从未停止。
只是,乌托邦真的存在吗?
太阳底下,我独自走在一个被称为地球村的社区里,阳光虽然炽烈,我却不觉得炎热,因为放眼望去,四周皆是苍翠葱郁、绿意盎然的树林。有人说,这里从前只是一片荒漠,居民在过去的50年里,先后种了二百多万棵树。红色的土地上,如今拥挤地站立着高大成荫的树木,整个社区很森林。
这里大大小小共有一百多个社区,分散错落在占地1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通过仍在建设中的车道、脚车道、行人道以及无数的羊肠小道联结起来,来自57个国家的五千多名居民,在这里过着理想中的所谓生活。
奥罗维尔(Auroville)是印度一个实验性的暮光之城,由法国人米拉阿拉法萨(Mira Alfassa)于1968年创立。当年的2月28日,来自124个国家的青年,把自己国家的泥土投入露天剧场中央的大瓮中,信誓旦旦要在这片土地上建设一个全新的体系。从那时起,来自世界各地怀有共同理想的人们,前仆后继地离开自己的家园加入这个新天地,开始用双手打造理想中的乌托邦。
根据奥罗维尔的官方解释,这个全新的乌托邦,将会是一个超越性别、种族、文化、宗教、政治、国籍以及一切意识形态的地球村,一个结合环保生态,以人为主体共同生活的国际社区,借由人与大自然和谐共生而达到永续发展,进而实现人类合一的愿景。说得白一点,就是一种理想主义的乌托邦实验。
黄金地球建筑,地球村的灵魂
马特里曼迪尔(Matrimandir)是奥罗维尔的中心,被视为地球村的灵魂。这个使用上百片金色蝶形体构成一个黄金地球的建筑物,其实是一座庄严的静修中心,12个貌似莲花瓣的冥想空间从四周徐徐凸起,每一个空间皆以奇幻的光影营造出超现实的意境,借以探索自我意识的内心力量,不禁让我想起《星球大战》电影里的场景。
我犹如木偶任人摆布般,跟着队伍一步一步地走入这座黄金地球。黄金地球内,乳白色的大理石几乎占领了视线可及之处,一束光线从顶部穿透到中央的水晶球上,穿过层层不同的结构,最后照射在一个莲花池上。我臆测,这大概就是奥罗维尔的神秘力量的泉源。
肃穆的大厅里,气氛异常宁静与凝重,一切瞬间变得神圣而空灵,不但严禁拍照,连咳嗽这等自然反应也一律不被允许。我犹如坠入另一个空间般,还没回过神来灵魂大概早已出窍。尽管如此,马特里曼迪尔并没有为我带来多少的启发与震撼,但随同的友人A和R早已泪流满脸,在外头的菩提树下静心思过。
从远处瞻望,这座超越时代感又好像带有几分宗教色彩的建筑物,很容易让人误认为一座巨大的高尔夫球纪念碑;若从空中鸟瞰,奥罗维尔就像是一个星盘状的银河系,马特里曼迪尔在中心呈辐射状向四周发散,构成一只星系螺旋,环绕四周的是国际区、文化区、工业区、居住区,每一区似乎都环环相扣,公园与绿色走廊错落在区域之间,整个区域受到森林、农场和自然保护区构成的绿色地带所环绕,整体布局与规划非常讲究。
值得一提的是,马特里曼迪尔不接受登门造访,所有访客必须提前一天预约,而且来访时只能在工作人员的监督引导下进行预先安排好的活动,不能擅自离队径自行走,整个参观过程相当严谨,让我别扭。
游览这座狂想城市,谷歌地图不管用?
奥罗维尔自称是个没有政府的城市,地球村里的学校、医院、书局,文化中心、研究中心、舞蹈教室、艺术工作坊、画廊、手工作坊等,都是依靠居民同心协力打造出来。在这里,每一个人似乎都特别好客与友善,个个总是表现得异常的正面与乐观,犹如吸收了一股神秘力量,个个正能量爆棚,举手投足之间也仿佛多了一份说不上来的意识。
这里的居民拥有很强的环保意识,四处都可轻易见到大小不一的太阳能电池板,大量的有机农场和自然农场实验室遍布四处,与循环再用的废水除污系统连接;居民也喜欢在这片土地上发挥创意建造狂想的家园,从飞碟造型的住宅到蘑菇形的房屋,无奇不有,只是,很多总是不知不觉地消失在路的尽头。在这里,谷歌地图都比不上当地出产的地图来得准确方便!
我在奥罗维尔骑行了大半天,时而山重水复疑无路,时而柳暗花明又一村,最后在一个不知名的社区停下,用了50卢比在一家小店买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在路旁歇息。在通往乌托邦的路上,奥罗维尔似乎还未完全摆脱货币,离完全的共享经济体还有一步之遥。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奥罗维尔对于人类未来发展的重要,给予它完全的支持与鼓励。印度移民局更是为地球村设置了特别签证,有效期还大大超出一般的签证,为这个极可能是地球上唯一一个探索纯粹精神的地方加以护航。
人类追寻的乌托邦?
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贫瘠之地,演变成一个什么都有的富庶之地,奥罗维尔一直在不停创造的道路上耕耘,单是这份不屈不饶的精神与陆续取得的实际成果,已足以让人忘掉自己的身分背景,离乡背井地投入这个多姿多彩的国际社区,成为一个模棱两可的世界公民。
米拉‧阿拉法萨是奥罗维尔的创办人。这位被尊称为“母亲”的灵魂人物,据说自小就有通灵的体验。根据“母亲”首次公开的发表演说,地球村不属于任何人,地球村属于全人类,但生活在地球村的人,必须是那些志愿服役于“神圣意识”的人。这听起来似乎带有宗教的意味,却又不存在任何形式的膜拜,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像共产主义的理念,也多少带有一厢情愿的自我感觉良好,但事实是,许多人对它万分着迷,一呼百应。例如,和我同房的21岁爱尔兰人,一心一意要成为奥罗维尔人(Aurovilian),不惜与父母闹僵。成为奥罗维尔人,意味着放弃自己的国籍。
诚然,作为公开的社区,任何人都可以来到这里。许多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只为了亲睹它的风采;有些人把它视为旅游胜地而携带一家大小前来观光度假;一些人选择在这里当志工,为更好的地球村尽一份绵力;有些人将这种生活理念带回原本的生活圈子;其他人长期在这里瑜伽与修行,以探索绝对纯粹的精神哲学与自我意识的内心力量;不少人则自我放逐,从此过着逃避现实的隐居生活。
即使对奥罗维尔的整体印象不错,我依然对乌托邦怀着审慎的态度。对很多人而言,奥罗维尔不只是他们心中的乌托邦,它或许还是他们的伊甸园、理想家园、人间天堂、避风港湾、艺术天地、瑜伽胜地,隐修驿站、背包客聚落,嬉皮村……到底,奥罗维尔大概被赋予了太多的意义,印证了人们对于乌托邦的渴望与追求,要远远大于乌托邦本身。
人们穷极一生非要在地球上寻找乌托邦不可,似乎人类的历史有多长,对乌托邦的愿景就有多久,乌托邦理想就像一颗祖传的珍宝,一直在人们集体无意识中存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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