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外来者(alien)。”特姆安(Temuan)原住民画家兼社运分子沙·克约(Shaq
Koyok)如是说。他出生于雪兰莪州的浮罗甘拔士乡村(Kampung Pulau Kempas),祖辈世世代代在此居住、繁衍,是名副其实的土著。然而,他们的家一再被发展商以发展农业为名摧毁;在成长过程中一再遭遇歧视;生活的州属尽管繁华,但所居住的区域仍旧没有电源、手机信号,繁华似乎与他们无关。像是隐形人,被社会遗忘在角落里。没有人关心,那他便用自己的画笔记录眼前的狼藉,为自己的族人发声,讲述着属于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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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沙·克约见面的日期几经更改后,终于落在3月底的某个上午。我们比原定时间提前15分钟抵达他居住的公寓后,就发信息给他以示通知,并且心想兴许能提前开始我们的访问。
“我还没准备好,我们还是11点30分见吧。”
回复有些出人意表,因为根据过往经验,受访者一般不介意提前开始,于是我们寻思可能是每一位艺术家都有些独特个性和原则的缘故?心里不禁开始描绘他的形象:高冷、不苟言笑,极具个性的艺术家……
11时30分正,一个身穿T恤和短裤踩着拖鞋,一副居家打扮的年轻人向我们走来,朝气蓬勃的笑脸顿时击碎了我心里刚勾勒出的模样。他领着我们踏进他的家门,厚重的木门推开瞬间,墙上一幅又一幅富有强烈个人特色的画作争相映入眼帘,仿佛走入了哪个画廊。由于他的家也是他的工作室,初时以为会有些许凌乱的工作痕迹,结果再次让我出乎意料,非常地整齐、干净,称得上一尘不染。
“昨天是很凌乱的,在我创作时,我的书、草图到处都是,厨房变成我的工作室。但因为你们要来,所以我收拾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外来者(alien)。”
特姆安(Temuan)原住民画家兼社运分子沙·克约(Shaq Koyok)如是说。他出生于雪兰莪州的浮罗甘拔士乡村(Kampung Pulau Kempas),祖辈世世代代在此居住、繁衍,是名副其实的土著。然而,他们的家一再被发展商以发展农业为名摧毁;在成长过程中一再遭遇歧视;生活的州属尽管繁华,但所居住的区域仍旧没有电源、手机信号,繁华似乎与他们无关。
像是隐形人,被社会遗忘在角落里。没有人关心,那他便用自己的画笔记录眼前的狼藉,为自己的族人发声,讲述着属于他们的故事。他笑得有些腼腆,短短的一句话好像已经透露他坚持要11点30分见面的原因。
沙·克约出生在一个八口之家,家中兄弟姐妹共6人,他则排行第五,目前除了他和弟弟因为求学的缘故离家,他的家人还居住在老家浮罗甘拔士乡村附近。
从中学时期开始,他就对画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立志当一名画家,并坚定地突破一层层难关朝着梦想迈进。
“当时,我的中学老师说,想当画家就得到大学去学美术。因此,我一直在找可以上大学的途径。”
彼时的他,对于如何使用电脑一无所知、英文水平够不上考入大学的标准,于是他报读了学校的电脑课程,努力进修英文,竭尽全力地一点点朝自己的梦想迈进。
天道酬勤,他如愿考上了大学修读美术系,还获得默迪卡国际实习奖学金(Merdeka Award Grant for International Attachment)出国游历。
艺术能吃饱,也能做出改变
沙·克约非常幸运,得到父母亲的全力支持。尽管他们的学历不高,也非高薪厚职,却从不会干涉、批判孩子的选择。他无奈笑道,许多家长认为艺术只能是爱好,而不能作为事业,而身边也有很多朋友从艺遭到家长反对,他为此深感难过。
“他们会带爸妈来我的工作室,只为了向家长证明他们当艺术家的决心。我就觉得,哇,原来压力这么大。”
当然,他坦承万事起头难,在事业开始的第一年有些艰辛,面对着如何将画作带入展厅,如何卖出他的作品等等问题。“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他的话锋迅速转向,“但我喜欢挑战。我尽我所能不当伸手将军,不跟父母要钱。”
后来渐入佳境的同时,他发现艺术不仅能温饱,还能激发他人带来改变。“这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他强调。他将艺术融入社运中。每每探访原住民村落时,他会举办美术工作坊,鼓励当地人以画代嘴,向外界表达无法言说或不敢言说的话。“他们通过画画释放压力,内心就能得到平静。当他们上完课程后,晚上都能睡个好觉。”
人们对原住民一无所知
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但是“原住民”的面貌一直很模糊。对于他们的长相、文化、习俗、信仰、聚落等等都知之甚少,仿佛是生活在一个国家两个空间,河水不犯井水,互不打扰也没有交集。
对此,沙·克约亦深有同感。“当我上大学时,我觉得自己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也觉得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意思是,人们对原住民一无所知,他们发现我们并非身处在同一个空间。”
“我觉得自己就像外来者。当我去槟城办展览时,我猜很多人应该不知道原住民(Orang Asli)这个群体,他们以为是我编造出来的,我真的大为震惊。”
他曾以为所有人知道原住民,结果他被迫成为原住民的“代言人”,向前来观展的人们一一介绍、解释。从此,他意识到自己的展览有助于拓展国人关于少数社群的视野,能用他的言语和画作将原住民从“透明”转化成“实体”,这一认知成为他愿意表达的最大动力。
“我希望我能做更多,举办更多和原住民有关的讲座,代表原住民出席很多会议。我意识到我不仅能画画,我能向人们普及更多关于原住民的知识,人们开始了解原住民。”
“我希望未来会有所改变。”
这也是他目前坚持画人像的原因,希望人们能通过他的画作,认识到原住民的真实面貌。
要原生态还是要现代化生活?
沙·克约无奈说,一些原住民的村落仍旧没有像样的电源和水源,比如彭亨、吉兰丹的郊外地区,甚至在繁华的雪兰莪州亦如此。
“政府人员或政客的说辞是原住民居住的地方偏远,但不是唯一的原因。因为很多是贫困社区,没有钱付电费;居住的地方没有地契(title),可能是森林保留地或所有权属于种植园。”
“电力公司表示名单上没有村庄的名字,加上村庄没有地契,特别是在森林保留地,他们无法提供电源。”
简而言之,他们面对的问题复杂且棘手,犹如老鼠拉龟,不知该从何下手。所以有的原住民开始往外迁移,可是仍有大部分原住民坚守家园。“这是他们祖辈世代居住,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是他们的身分证明。”
除了欠缺电源、水源,原住民聚落亦没有良好的道路、通信渠道可用,没有信号覆盖导致沙·克约想要与他们取得联系也非易事。
“我的村子也没有信号,我要想打个电话都得跑到5公里以外的主干道路,这是雪州万津(Banting)啊!隔壁村也没有。”
这样的生活可以说得上“原生态”了。然而,矛盾的是,经常会有一些人认为应该让原住民抱持原生态的生活,免得他们的文化消亡,但是却忘了“原生态”往往等于“不便”。
我曾看过一本由前部长韩春锦拍摄的影集,记录着砂拉越原住民本南人的生活形式转变的全过程。
原本他们的一日三餐靠狩猎、捕鱼卫生,自给自足即可,不需工作不用金钱,吃饱喝足躺着发呆放空的悠哉人生。后来伐木集团开进森林,日常饮用的河水变得浑浊,能捕获的鱼越来越少,他们开始工作挣钱,逐渐成为需要为钱烦恼的人。
他们也换上时髦的T恤牛仔裤,买了手机,家中也有了电源;从前攀山涉水全靠腿,如今开着摩托车在道路上奔驰,即使生病了到镇上看医生也方便许多,生活渐渐现代化。
只是,好像得到了什么,同时也失去了什么,就像环保和发展总是背道而驰的一样。
让原住民自己决定走哪条路
沙·克约也曾为此挣扎过,不断思考哪个选项会更好,但是最终认为应该要给他们另一种选择,让他们自己决定该走哪条路。
他解释说,原住民并没有时间观念,只知道要活在当下,依靠大自然的赐予生活,是浪漫而且可持续性的生活方式。
“可是在现代,你需要钱。因为需要送孩子上学接受教育,需要照顾自己的健康,养家糊口,都需要钱。”
“他们现在会为钱所苦,以前则不会。所以我经常会给他们选择。”
只是,他强调凡事离不开“平衡”,金钱至上并非良药,就像想要健康,就不能光吃米饭,还得营养均衡。
环保与发展亦同理,“过犹不及”永远是真理,反正我们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不能两者都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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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假期跟舒颖姐回她的家乡峇株巴辖,回程时顺道绕到麻坡拜访久未见面的画家翁文豪大哥。在普罗大众的眼中,豪哥是那个擅长透过彩绘和艺术角度,独特地将一石一花呈现在其画作里,坚持了将近40年,永不厌倦的艺术家;而这位艺术家其实还有另外一面,他很会做阿杂(Acar)。
那个炎热的下午,我们打包了一些糕点,在画家的画廊聊天,三个人围坐一起,谈笑风生。喝过下午茶,我自动自发收拾,把用过的杯子放回他的厨房。厨房里,目睹那切得长短大小均匀的红萝卜和小黄瓜,犹如一揽子的艺术品摆放在煮食的地方,心里不禁发出声声的惊叹。
我没有艺术天赋,美学对我而言始终是很疑惑的学问。接触画家,让我领悟艺术就是对生命的一种执念和坚持。画家的阿杂,看似一门简单的厨艺,但精湛之处就在选食材和刀工。从什么品种的小黄瓜用来做阿杂最合适,到那些红萝卜和小黄瓜等究竟要切多长多厚才能传达最佳的口感,他都一一细微研究,失败了不放弃,检讨改善,继续研发改进,因此他现在做出来的阿杂才与众不同,也受到身边许多朋友的喜爱。
望着那些切好的红萝卜和小黄瓜,我可以想像画家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黄昏时刻,阳光从天边洒落,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岁月是无情的,画家使劲用着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熟练地挥着刚磨锋利的刀,按部就班把那小黄瓜、胡萝卜和洋葱等等切成自己的理想尺寸,忘了时间的存在,就像他平时拿起画笔,废寝忘食地画着,也不懂时间悄悄流逝,拼命打造一个有情的世界。
画家的每一刀都是那么的精准,仿佛在切割的不只是蔬菜,还有岁月的点滴。那些新鲜的蔬菜在他的刀下逐渐变得整齐无比,整齐得就像他的一生,简朴而有序。他用他的画作,用他的阿杂,告诉了我们:“简单,也是一种精彩!”
不用煮不用炒的酸辣开胃菜
我好奇地问画家:“怎会选择做阿杂,而不是其他的美食呢?麻坡美食那么多。”画家告诉我,他是一次出席马来婚宴,吃到美味的阿杂,爱上了,便四处打听做法和配方,然后自己研究如何把这特别的腌菜做好。在马来西亚,阿杂通常与马来餐和娘惹餐一起食用。它常作为开胃菜或配菜。它的存在增加了餐桌上的风味和口感。工作环境,我也经常会吃到马来风味的阿杂,那是最精简的做法,把小黄瓜、洋葱、黄梨和辣椒腌制,不用煮不用炒,接近西方国家的沙拉,但它酸辣开胃,吃了油腻的食物,再吃这道开胃菜,感觉非常搭配。
缘分未到,我至今还没品尝过画家的阿杂,但从他在脸书挂上的图片,大概可推断他做的阿杂其实是依据马来传统与娘惹饮食文化的混合,用姜黄、辣椒、花生、虾酱、糖、醋等调料腌制的阿杂。阿杂和画家的画作一样,成为了他生命的艺术品,用以表达他的思想、情感、观念和世界观的一种形式。
阿杂的起源可追溯至久远的贸易时代。那个古时候,前来做生意的商人从印度、阿拉伯、中国和欧洲等地带来了各种香料和食材,这也给我国的饮食文化带来许多影响。腌制食品是当时保存食物的一种常见方式,阿杂的制作方法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这道美食所反映的正是这里多元文化的融合。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区、不同的饮食习惯也就有不同的阿杂做法。
简单地说,阿杂不仅仅是美食,它还蕴含了文化和历史。腌制,是从前冰厨还没有那么普及时,保存食物的方式,传承了数代人的智慧和辛劳。有一次到马六甲旅行,我吃到了传统娘惹风味的阿杂,总会想起阿杂背后的传承故事。
画家强调说,他的阿杂源自于马来风味,但经过时间的磨炼和他努力的成果,阿杂已成为画家独特的阿杂。阿杂,酝酿了画家的日常故事,累积着属于他岁月的记忆。
我试着想像,有一天画家耐心地把他制作阿杂的心得和配方无私地传给后人,就像他的画功一样,传承给年轻的画家,我可以预期厨房里的欢笑声:“不是这样子切的,要切成这样……”无论画作或阿杂,在画家的手中,自然变成了一种神奇的魔法,赋予了属于各自的独特灵魂,吸引身旁的知音者。
以画家现在的情况,其实都无所谓了,无论是画画或做阿杂,自己开心最重要,当然如果你也懂得欣赏,最好不过,乃是一种额外的奖励。
出席马来朋友的婚宴,炙热的阳光下,餐桌上一大盘的阿杂,香味弥漫四周。每当闻到那股熟悉的酸辣香气,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带我回到了父亲带我来参加马来婚宴的记忆中。当那混合了酸、甜、辣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满心欢喜期待一口舌尖上的幸福味道。当我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阿杂,那酸辣的难忘味道,仿佛拉近了我和父亲的距离,感受亲情的温暖。
阿杂,承载的不仅是味蕾的享受,更是岁月的记忆,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感纽带。在那酸辣的滋味中,我品味到的又何尝只是食物的美味呢?阿杂,混杂了我思念父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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