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来做一个测试。
最近发生了一名男运动员泄露前女友A女星私密照,媒体在报道此事时,分别打了两个不同的标题:
“A女遭B男泄露私密照抵债”
“B男泄露A女私密照抵债”
哪个标题更吸引你的眼球?有没有发现同一件事,标题主体一换,焦点与感观是否也随之产生变化?
然而,往往媒体或人们会更倾向于第一个标题,于是关注点聚焦在受害者,而非着重在泄露照片者本身的行为是违法可耻,以至于最后模糊了真正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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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无他,相较于男性,女性的外貌、身体经常被视为流量的“春药”。
于是,在这个以流量为王的年代,无论是自媒体抑或是媒体,为了吸引眼球,数字上涨,“腥膻色”成了最就手的武器,而初心和社会责任是否也逐渐丢失在茫茫数字海洋里,再也不复见?
仔细回忆台湾娱乐圈黄金时期,台湾综艺节目自90年代开始,几乎都让女嘉宾穿着暴露,玩着擦边游戏刺激收视率。
纸媒、网媒亦不遑多让,耸动、露骨的标题和放大局部性器官的照片,不断挑动受众的神经。
根据新纪元大学学院媒体研究系高级讲师黄招勤的观察,如今我国的媒体生态如同10年前面对数位转型的台湾,对腥膻色新闻趋之若鹜。
只因那是最容易掌握,且毫不费力的流量密码。
他分享一名台湾学者在多年前撰写的文章,他提到,当媒体一味追逐腥膻色的新闻时,便只剩下一个角色且会不断地转变:
一开始如同吸血的蚊子,新闻事件发生后,竞相投入追逐;发展到了某个阶段,又变成道德审判者。等到新事件发生,再度进入上述循环,永无止境。
当我们回头审视不久前一连串的新闻事件,赫然发现预言成真,不免心有戚戚焉。
“媒体不应该是道德审判者,应要更多地报道事实,并且判断哪些需要报道,以及报道的篇幅和尺度。”
“我总觉得媒体自己迷失了。”
而迷失原因是在于恐惧,这是因为仅仰赖广告作为唯一资金流入的渠道,收入来源太单一。
曾经与广告挂钩的销量,而今由流量取而代之。
他说,若如今的媒体想要有序地经营,必须具备多方的收入来源管道,比如通过众筹、冠名、政府基金、与国外媒体合作等等。
他以某环保新闻网站为例,该网站的资金来源为数个国际组织的基金,无需依靠广告金主支撑。
若不拓展收入来源,依赖单一管道,犹如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故而生怖,因而惶恐,堕入流量迷思不过是预料之中。
“而流量真的能转化成资金吗?我不认为。”
如今肩负培养未来媒体人重任的黄招勤,不断地提醒参与培训的学员要牢记自己是一名内容生产者。
“你不是做内容农场,你是做内容;不是在拍电视剧,而是影像记录。”
他语重心长道,媒体应该思考自己的定位,究竟是把自己视为“内容生产工具”,抑或监督的第四权角色?是把“新闻”当成可出售的“商品”?生产的内容是否能吸引流量?
“如果你的定位很清楚,决心走商品化路线,就不要扮高深。”
而当传统媒体决定走向商品化路线时,那也意味着走到绝境。
他提到,受众群的类别繁多,口味各有所好。以饮料为例,明明有ABCD四种口味,只有D受欢迎,因此认为其余三种口味毫无市场,于是将之统统淘汰,无疑是走进了误区。
“你得去创造(ABC)潜在的消费群,得去告诉人们这是生活必要的存在。”他言语中有些无奈。
“本来教育读者或用户是作为媒体的责任,怎能反过来说只有这群读者,我只好做这种内容?”
原本要从更广泛的角度,更为深入地报道一起新闻事件的主流媒体,在数位转型之时,渐渐被数字绑架了。
用余生忏悔反思
也许有人会说,黄招勤是久居象牙塔里的理想主义者,不懂世道艰难,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清高之人。
然而,其实他曾经是一名资深的新闻摄影记者,拍摄过无数封面头条的照片,是最懂何谓流量密码的人。
这条路他走过,而且走得比绝大多数人更远。
他18岁入行,经历过传统媒体的专业培训,亦有“师父”点拨,加上无数次实战经验,渐渐学会如何抓住读者眼球。
“原来能够登上封面的是这种照片;能够署名的是那种照片;能够得到主管赞赏的照片是这种类型……所以自然而然就陷入了腥膻色的拍摄手法,你不知道这样是有问题的。”
一直到他在台湾经历了一起新闻事件后,他才幡然大悟,并且用余生反思,因此每每在相关讲座分享时,都必定复述此次经历,是忏悔也是提醒后来者。
“即使在这件事的10年后,我旧事重提,我还是会哽咽和悲伤。”
才刚准备叙述,他的声音已然开始哽咽。
“这是对新闻事件的侮辱,对我自己也是一种侮辱。”
在他迅速升职为某报的摄影主任后,他就到台湾深造,成为该报的特派。
凭着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新闻嗅觉,只要一点苗头,他就能精准判断出哪些是好材料,特别是关于大马的新闻,更是贡献了许多独家,也是头条、画页的常客。
“其实很多事情是错的。”他强调。
转捩点发生在2001年6月9日,当时一名大马籍的政大毕业生跟家人、女友开车出游,在北宜公路遭一颗巨石砸中,5人罹难身亡。
彼时极具新闻嗅觉的他,在电视上看到这条滚动新闻,骨子里的DNA下意识地动了:头条来了!
然后,借助过往的经验和所学,尽己所能地和太太配合报道这则新闻,而彼时水果日报式的报道方式尚未登陆台湾,因此他的做法令当地媒体颇为吃惊。
“我只知道我挖到一条大新闻,很大的新闻。”
他去政大,拍下该学生的毕业册、毕业袍,还有医院、学校的照片,极尽煽情之能事;甚至找到罹难者在大马住家的地址,遥控总部的记者去追访。
毕业典礼当天,他的同学抱着遗照入场,于旁人来说这是悲痛的悼念,但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佳的封面照片。
因此,他早早到了现场做好准备。虽然如此,他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人,怀抱着恻隐之心,上前想要询问可否捐助,结果话尚未问出口,受害者的同学破口大骂:“你还有没有人性?”
面对强烈的敌意,他当下选择退开,而对方的质问斥骂并没有让当下的他悔悟,却像不易醉的红酒,时隔一周方显现后劲。
“我为什么要在台湾做马来西亚干的事情?这样不对。我把在马来西亚那套搬到台湾来,违反了很多伦理,还沾沾自喜。”
于是,这则新闻成为他和太太的记者生涯最后的采访新闻工作。
“那张剪报,我还留着。常常作为反思也好,忏悔也好,要提醒自己不能再走这一条路。”
“内疚感是一辈子的。”
尽管他沉浸在回忆里,叙述时眼眶不禁湿润,在我心中纠结于是否提醒旁边的摄影拍照之际,他短暂从悲伤抽离出来,开玩笑式地朝摄影挥手说:“赶快来拍,哭了!”,我们同时笑了出声。
看啊,我们都知道“眼泪”和“悲伤”是卖点,笑声里带着几许自我嘲讽,以及对于骨子里媒体人下意识的DNA感到无奈。
当影响力巨大的媒体被流量驱使,一切以流量作为唯一标准,也许将渐渐变成嗜血的秃鹫,若有朝一日如他一般大梦初醒,又要内疚悔恨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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