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犀鸟汀刚(Tinggang),在这里,在满月之际。
是时候来一曲tekná,他们呼唤我、寻求我,
想透过文字,叙述过去的故事。
我亲爱的孩子,在我怀抱里的孩子,
你问我过去的生活,
我来告诉你,我本来就该告诉你,
他们的生活,我们过去的祖先,
他们是同一条心的,就好像铺上一块垫子,
从来没有分离心,
我的孩子,这就是我可以说的,
我们的祖先,他们的生活,
那时很繁荣,很好,
他们一颗心在一起。”——Tekná 《Urip Menuna》
婆罗洲的加央人,过去并没有文字,他们透过吟唱诗一般的tekná,将生活智慧、前人的教诲,以及族人的来源,透过说故事人的唱诵,世世代代传下去。
唱诵Tekná的时候,没有音乐伴奏,唱者柔和、低沉的嗓音,伴着几缕怀旧与哀愁,在长屋的长廊上回荡着。
砂拉越最大的原住民——达雅人之外,我们对加央人(Kayan)几乎是陌生的。
加央人是众多的乌鲁人(Orang Ulu)其中最大的一支,他们都是属于婆罗洲内陆居住于上游的少数民族。乌鲁人涵盖21个族群,即加央(Kayan)、肯雅(Kenyah)、本南(Penan)、普南(Punan)、武吉(Ukit)及拉汉南(Lahanan)等。
就像华人的籍贯一样,他们当中也细分出多个支系。单单是在砂拉越境内的加央人,就可以根据地区而分为3大支系的加央人:布拉甲(Belaga)、都包(Tubau)以及巴南(Baram)。另一厢,印尼的加央人则集中在加里曼丹的西与中部。
无论如何,这些地区皆非加央人原来的居住地。最早的时候,他们从印尼婆罗洲的加央河谷地,移民到乌松阿宝高原(Usun Apau),沿着拉让江和巴南两河而下,迁移到砂拉越各大河流的上游和中游地带。
特别有趣的是,许多老一辈的加央人,相信自己的祖先来自中国南部。
他们的祖先来自中国?
关于加央人的祖先,在加央人口耳相传的历史中,有这么一段传闻:
15世纪的时候,一个来自“Tiongkok”(中国)的肯雅族王子阿卡鲁拉(Akalura),派遣了两艘船前往印尼加里曼丹西部,船上载着两大族群即肯雅与加央人。他们的船在海上不幸遭遇暴风雨,结果各分西东,肯雅人的船航向巴南河流域,加央人来到汶莱,长途跋涉到各个河流域并落脚下来。
这故事是否真的,目前并没有一个说法,不过加央人曾经听过长辈这么说。
“我有听过!”肯尼斯(Kenneth Jarit)说。肯尼斯是一名中年导游,来自布拉甲加央长屋。那是老人家经常说的故事,只是那些典故无从考究。
在那以外,英国民族学家Charles Hose于1912年曾提出,婆罗洲的加央人可能在14世纪初期从缅甸伊洛瓦底(Irrawaddy)江盆地迁移到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在缅甸东部的克耶邦(Kayah),也有一群自称是“Kayan”的少数民族。
婆罗洲的加央人在过去并没有文字记录,他们的起源都是透过说故事的方式——tekná口传心授历代人。加央人在踏上婆罗洲之前,究竟来自何方?随着tekná唱诵者越来越少,懂得古语的加央人也寥寥可数,加央人的根源可能就此成了一个谜。
最后一次的大迁移——巴贡水坝
在过去,加央人善于造船与航行,是一群迁移性很大,且侵略性很强的民族。在婆罗洲那个猎头风行的年代,加央人也加入行列,他们称猎头为“Ngayo”。
百多年前,加央人为了获得更多农地,或者是躲避比他们更强大的敌人,而侵略与驱赶其他弱小民族。每一次迁移到新的土地,都必须猎人头来祭奠新开辟的领土。
上世纪70年代,基督教进入乌鲁人的长屋,他们开始摒弃古老的泛灵信仰;90年代末因着水坝而被迫搬迁,加央人的传统生活形态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19世纪以前,加央人早已定居在布拉甲、都包以及巴南河流域,不过1998年建立的巴贡水坝,导致当地15间长屋、1万4000名原住民被迫搬迁,其中包括为数众多的加央人。
土地是原住民的一切,不只是部落所在地,也是他们的农耕地、猎场、宗教场所与生活领域。土地的渊源,就是人的渊源,失去了土地,意味着原住民也失去了他们的民俗文化。
走进比罗长屋,与加央人一起过丰收节。
加央人的长屋,一直以来都是砂拉越数一数二最长的。
有250户家庭的美里弄本曼(Long Bemang)被列为全马最长的长屋,而最长的连接式长屋,是民都鲁布拉甲双溪亚瑟(Sungai Asap)的乌玛比罗里奥殿长屋(Uma Belor Leo Dian)。
比罗长屋一共有101个门户,由7个相连的街区组成,鸟瞰图看起来像一列有7个车厢的火车。这里一共有110个家庭居住,总人口估计为700人。长屋约有一公里长。有人尝试过数脚步,要走完整个长屋,需要1180步。
长屋里的加央人大多出城接受教育,因此居住在城市居多,大部分成了空屋,只有在节庆的时候,大家从世界各地回来,才显得特别热闹。
比罗长屋和其他长屋一样面对人口外流的问题,加上很早就信仰基督教或天主教,已经失去了传统祭祀;21年前从巴贡的峇罗伊河(Baloi)搬迁到新的徏置区时,也把原本挂在长屋里的头颅、祭祀物品等文化遗产统统遗留在那里。
巴贡水坝的前后,成了原住民走入现代生活的分水岭。有了陆路,部分原住民的生活确实方便多了,也有机会到城市深造,走向专业领域,然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太沉重。
年轻一辈的加央人与土地失去链接,与长屋生活渐离渐远。庆幸的是,有过水坝以前、峇罗伊河生活记忆的中老年人,从城市回到长屋,努力透过现代方式去保存自己的文化。
杜莱多──一个逐渐式微的传统节庆
今年5月杪,我有幸来到比罗长屋,与加央人一起过丰收节。
加央人的丰收节叫杜莱多(Do Ledoh),Ledoh的意思是丰收最后一天,而Do指的是“日”,杜莱多就是收成最后一天,即丰收节。
杜莱多这项传统节庆日渐式微,在另一个加央地区——巴南一带的部分加央部落已经不再庆祝,因此可说是一个淡化甚至濒临垂死的节日。
在过去,基督教传教士到来之前,乌鲁人普遍信仰“布岸”(Bungan),一种原住民泛灵信仰的神灵。2000年期间,在比罗长屋尚有11户人家信奉传统布岸信仰,随着老人逐渐离开,年轻人读教会学校并信奉基督教,如今布岸信仰几近灭绝。
现在在丰收节的活动上,人们会把“布岸”神明的摆设放在长屋里,让年轻人知道族人过去的信仰,只是已经没有了祭祀活动。
撇开凋零的传统信仰,比罗长屋里的杜莱多丰收节依然是热闹非凡的。
抵达比罗长屋时,恰逢丰收节的前一天,长屋的后廊上坐满了族人,有老人也有从城里赶回来的年轻人。他们各司其职为节庆做准备,有的负责包扎叶子饭团“Selukong”和“Pitoh”,有的用叶子制作长屋的挂饰;男的杀山猪,女的缝制传统加央贝壳裙。
少年们在走廊上排练着传统舞蹈,对加央人来说,舞蹈几乎是生活里的一部分,无论大人小孩都必须懂得跳几个舞步,因此许多加央人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习节奏精巧的舞蹈。每个人都有自己姿态独特的舞技,男人模拟犀鸟的姿势与神态,女人将犀鸟羽毛缚在手指上,轻手轻脚的转动,舞步轻柔优雅,十分好看。
82岁的老奶奶希罗(Hiroh Ului)说得一口流利马来话,她带着我一家家去串门子,时而包叶子饭团,时而切槟榔、包草烟。那是给出席节庆嘉宾准备的小乐子。我们赤脚从长屋A座走到G座,年迈的身子却健壮十足、速度敏捷,毫不言累,偶尔还要等我这个到处乱拍照的好奇宝宝。
另一种传承方式——赛事
比罗长屋的居民察觉加央人的民俗凋零,这些年都在鼓励居民回到长屋,并让年轻一代参与节庆活动,尤其是杜莱多。
为期两天的杜莱多,除了每一户人家都会准备各种传统加央美食和米酒,与上门的来宾共享之外,长屋还有各种竞赛,包括酿米酒“Burak”、彩珠编织、传统舞蹈、弹奏沙贝比赛,户外还有吹箭、丢陀螺比赛等。有趣的是,附近二十多个长屋村民,甚至印尼加里曼丹的加央人都会千里迢迢来参与盛会。
“这是我们的家庭日之外,最热闹的一个庆典。”村长沙金(Saging Bit)说,比罗长屋是双溪亚瑟唯一的注册民宿。
2010年开始,长屋招待外人来体验这里的社区日常活动,包括耕种、狩猎、丛林徒步和钓鱼,以及学习加央人的手工艺、传统音乐和舞蹈。
这里距离巴贡水坝只有半个小时,游客可以前往巴贡水坝,那里有一个由比罗长屋居民鲁哈(Luhat)管理的度假屋Mebong Cove。除了可以体验钓鱼、划舟及戏水之乐,也可以透过加央导游的分享,深入了解21年前,这里的原住民如何从这里开始,一点一滴地失去家园、习俗地,以及因失去了以森林为背景的生活环境而无以为继、却最珍贵无比的原住民文化习俗。
旅游资讯【加央人比罗长屋民宿(Uma Belor Leo Dian)】
地址:Sungai Asap, Bakun, Bintulu
脸书:Homestay U&I Belaga Sarawak
电话:6019-858 3351 / 012-858 2241
行程安排:砂拉越旅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