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TM新闻手语翻译员陈丽美一夕之间爆红,成为各媒体的新闻人物。
不是因为争议性社会事件,而是因为她在为首相演讲词作手语翻译时夸张的表情,成为网民瞩目的焦点,甚至还引发“抢戏”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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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又知不知道,“表情”对于聋人来说,是最重要的“语言”之一?
星期四下午4时15分,陈丽美坐在录影棚里为首相丹斯里慕尤丁的新闻发布会做准备。
其实,她的“准备”也只是就位、调整自己的衣着而已,还能坐在那里和我们闲聊,一派轻松。
反倒是我眼看着直播时间将至,习惯性地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紧张兮兮地朝同事比了“嘘”的手势后,才意识过来棚内并没有收音,亦不需要收音。
将近一小时的新闻发布会,她全程同步翻译,即使电视上的画面没有她,她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表情生动,跨坐的姿势让她灵活地摆动身子,可一人分饰两个角色,让聋人观众明白是两个不同的人在发表演说。
︱表情很重要,能更准确地表达情绪︱
“表情很重要。手语必须搭配表情、肢体语言,才能更准确地表达情绪。有时候,只要表情到位,手语都不必做,对方就能明白你要表达什么。”她说。
说完,她即刻现场示范,同样是表达“ok”的手势,随着表情的变化,传达的意思却是南辕北辙。
“表情”对于聋人来说如此重要,但往往电视新闻手语翻译员的格子很小,聋人能看清吗?是不是又形同虚设?
后来的聋人受访者王慧玲提及此事时,一脸苦恼无奈地比划着,发出无声的不满。而身边有许多聋人朋友的陈丽美,自然也收到过不少认为手语翻译的画框太小,看不清的“投诉”。
“以前更小,就一颗鸡蛋的大小。”
国营台TV1起用新闻手语翻译员始于80年代,是时任通讯及多媒体部长丹斯里莫哈末拉末不顾他人觉得“画面变得难看”的反对,坚持推出的措施。
“当时他们说放下去就不美了,他说他不管,哪怕是小小的也要放。”
莫哈末拉末为新闻手语翻译撕开了一个“缺口”,而数十年后的哥宾星则将这个“缺口”再扩大,才有了至今的尺寸。
“哥宾星上任后,就问我们聋人需要什么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聋人便提出,若手语翻译员的画面太小就失去存在的意义,所以要求把手语翻译员的画面放大。”
虽然部分国家的电视新闻,手语翻译员和新闻主播的画面比例是一比一,但于陈丽美来说,目前的尺寸与美国、澳洲电视新闻相近,已经足够清晰。
“如果能,再大一点当然就更好。因为听人不用看表情,聋人是需要看表情的。”
于是,我不禁在想,在以听人为主流的世界,不知是否可以期待日后又有哪位部长不仅撕开这个缺口,还能为电视新闻界带来颠覆性的改革?
︱新闻手语翻译,考验临场反应︱
陈丽美在国营台已经服务超过25年,可谓是资深的新闻手语翻译员,丰富的经验让她无需提前看稿,就能即时“同声传译”,并会尝试用简单的词汇去传达正确的意思。
但是,新闻事件中难免会出现新词或专业词汇,这时候便考验她的临场反应。比如当Covid-19一词甫出现时,尚未有规范的手语称呼,陈丽美便以拼音或“病毒”的手语告知聋人,有新的病毒来袭。
“我们不能跟中国的手语,他们的手语是汉语的,所以我就使用拼音或病毒,后来世界卫生组织推出了规范的手语,而且开始通用,我才换成现在的手语。”
“因为我不是单单给吉隆坡的聋人看的,还有全马各地、新加坡、泰国、印尼的聋人观众,我要考虑到他们的接收程度,是否能清楚明白我传达的信息。”
︱法庭翻译化身演员,重演还原案情︱
除了为国营台新闻节目服务,陈丽美另一份工作便是法庭手语翻译员。
陈丽美的翻译方式更多是意译,而非逐字翻译,在法庭上亦是如此,否则许多专业名词单靠拼音,是无法让聋人理解的。
“法庭使用的词汇跟普通的交流词汇意义不同,你必须要解释给他们听。”
她透露,因为经验不足的手语翻译,导致蒙冤或正义不得伸张的聋人很多,所以每回为了让聋人和法官双方能够传达、接收到确切的信息,她会准备许多相关照片来辅助表达,倘若照片不足以彰显事发过程,即便是再尴尬的场面,她也只能咬牙在庭上重演案情。
比如讲述性侵、强奸的过程,必要时候她会变身成原告,让真正的原告重复性侵者的所作所为,做出插入、口交、揉捏的动作,当她为我们示范时,作为旁观者的我有些面红耳赤。
“因为在手语里的词汇有限,比如摸和捏,都是同一个手语,单单只是做手语的话,你没法清晰地向法官传达。”
于是她犹如专业的演员,在法庭上演一出默剧,仪态、形象、尴尬都抛诸脑后,只为了确保聋人的利益得到保障,讨回应有的公道。
“所以我现在去法庭都不穿裙子,都是穿长裤。”
︱为幼妹学手语,找到人生路︱
陈丽美接触手语已经长达40年,一开始学手语的目的是为了家中聋人妹妹。
“家中有11个兄弟姐妹,我是排行第九,最小的妹妹是聋人。她小时候迟迟不会说话,我妈妈去问神,得到的回答是她会说话的,比较迟而已,结果到7岁还不会说话,才知道她是聋人。”
后来父亲将妹妹送入一般的学校,尽管当时妹妹有个好朋友经常陪伴在侧,但两人除了对彼此笑笑,再无法做更多的沟通,而妹妹到学校实际上就是虚度光阴,几年下来能学习到的内容非常有限。
“当时我们只能跟她做很简单的沟通,比如吃饭、睡觉,没有办法深入交流。有时她发脾气,就把自己锁在房间内,一整天都不出门。”
妹妹的情绪和心事难以述说,亦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这种宛如人群中的孤岛,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孤独,让陈丽美尤为心疼。
于是,当大姐到吉隆坡上大学时,为小妹找到了雪兰莪聋人学校,陈丽美决定陪着她上学,并全程照料,也从此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前首相夫人的知遇之恩︱
当时18岁的陈丽美一边给妹妹陪读,一边默默地在旁学习手语,回家后再请妹妹指点、复习,久而久之凭借着天赋和努力,不但自学有功,还被该聋人学校聘为老师,偶然获邀出席官方场合,为嘉宾的演讲词做翻译。
在许多名人的人生转折点中,“偶然”这个词往往就给他们带来机遇,陈丽美便在一次偶然的场合遇到了前首相夫人敦西蒂哈斯玛。
“那次我为她的演讲词做翻译,下台后她赞赏我完成这次翻译工作,我趁机向她提出希望可以到美国深造。因为当时在马来西亚并没有专业的手语课程,只能去美国等西方国家。然后,她答应了,让我写一封信申请。”
一周后,敦达因的夫人敦潘玛哈妮亲自到学校通知她,敦西蒂哈斯玛已经批准奖学金的申请,可以准备去美国念书了。
“我去首相署领取支票时,她(敦西蒂)跟我说:当你完成学业后,要回来为民服务。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为聋人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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