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嘻哈歌手,仿佛与生俱来要被贴上各种负面标签,大众对他们有一种观感,就是“出口成脏”。当然,粗口不是必要,歌手可以用粗口烘托演出气氛,亦可以借助这些强烈字眼,表达自身对周围事物的态度和看法。在口诛笔伐之时,不妨先了解创作者的动机,究竟是为了逞一时快感?抑或真的有话想说。
粗口在地下嘻哈团体的演唱当中几乎是常态,他们不是要标新立异,而是作为一种表演形式,抒发内心情绪、怒气与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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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C Bee曾与人多番讨论此事,对他而言,粗口是一种表现手法,犹如工具,关键在于操作者的手法是否低俗不堪,还是用得很高明和直击要害。粗口不应该成为焦点,歌词内容才是重要的主旨。当歌手在台上酣畅淋漓地“发泄”之后,歌词故事是否有引起共鸣,令人发想和思考。
“没有规定一定要有粗口,但不可以没有。”Dato’ Maw明确表明态度。“以Fxxk这个词为例,放在歌词的语境里面,可以是贬义词、语助词、名词或动词。”他举例“Fxxk the system”,词义是叙述跟社会体制对抗,创作者想要强烈表达不满,让听众能够感受歌曲所蕴含的愤怒与激动。
毫无疑问,当歌手想要将歌曲推向主流音乐市场,媒体自然有社会责任维护健康的价值观。“可能你要换成‘damn the system’,要是对方觉得不行,必须换成‘change’,一下子变成口号了。”为了避免过滤,他选择将作品发布在网络,无论是YouTube、StreetVoice和Spotify,可以完整保留音乐艺术创作。
究竟要如何划分比例和定义何谓粗口歌?他自己也没有答案。“我的〈Cari Makan〉也有粗口,你会觉得是一首粗口歌?线上很多优秀的饶舌作品,或多或少都有粗口字眼。与其放大粗口议题,不如关注歌曲的艺术价值和所传递的讯息。当歌曲价值大于粗口时,你难道要否定整首歌吗?”
饶舌是唱出生活,不一定要有粗口
“从另一个层面思考,饶舌也是一种文字艺术。”Supa Mojo着重在文字呈现,希望每个年龄层都能听到她的声音,试着解读和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她笑说,自己是个很“peace”(和平)的人,歌词不会夹杂粗言秽语。
至于粗口是不是必要,她认为在解读创作动机之余,还得知道创作者的生活背景。“在外国生活,日常沟通有粗口是稀松平常之事。倘若我一直沉浸在那种文化,每天这样与友人对话,那么在创作里面放入这些词汇就是一种‘real’,是真实呈现本身的生活经历。”
身为女饶舌歌手,歌曲爆粗口或许瞬间能为她带来话题和爆点,但完全偏离了她的创作初衷。“粗口是一个引子,我可以用来吸引你,可是我不想这样做,反而希望你静心听完歌曲,接收到我的讯息后,再给予反馈,这样我们俩就有一个连接点。”她说,饶舌是在唱出生活,一个人平时说话的方式和用词,均毫无掩饰地表露出来。
嘻哈歌曲是有很多风格,不一定全数是污言秽语,很多提倡和平与爱,早期ManHanD的作品主调也是宣扬和平,“呢个地球上有好多种人/有好人就梗有坏人/有衰人亦有小人/有人外表试正斯文/点知又系人面兽心/你梗问咁要点分/问题有冇带眼识人/识人有无肤色之分……”
“我们探讨社会问题,不采取谩骂形式,因为会制造更多纷争和辩解。可惜过了这么多年,人们还是不明白(嘻哈文化)。”ManHanD宣布休息后,他们间中还会在网络发布歌曲,MC Bee同样也在持续创作。
意想不到地,一向很“chill”的他也会“暴走”,在过去两年写下很多“BeeRapLog”的作品,题材包括讽刺政治现象、人性丑恶和社会议题,歌词倾向大胆辛辣,堆满了不少火药味。
漫漫长路──从草根走入诗学
2000年代,香港硬核嘻哈团体LMF(大懒堂)蹿红,顿时收获很多本地拥趸,夜市集狂播他们的歌曲。MC Bee看到人们视LMF歌曲为粗口歌,实则这些都是香港的街头文化,鲜少有听众去探讨和了解歌词深一层的意义。
LMF很接地气地用了大家熟悉的共同语言(粗口),融合嘻哈元素,替草根阶层发声,回应他们面对的民生议题和政治乱象,并打造了一个共同讨论的空间。
Supa Mojo坦言,市场有个现象,歌词不能太讲道理。相反地,粗暴语言才能挑动听众的胃口,成为他们可以抒发情绪的管道。嘻哈文化在发展过程中曾出现转折点,有些歌手摆脱犯罪、毒品、性欲和暴力等主题,将作品变成一种诗学,提高观众的艺术审美。
“我原先追求这个饶舌诗学,后期你会发现,没有人愿意听(思考)深度的内容。”从草根走向诗学需要一段漫长过程,这也视乎个别饶舌歌手的成长经历,比如已故的2Pac(Tupac Shakur),他被誉为嘻哈音乐艺术家,最初以愤怒的形象出道,后期则醉心于文字,通过研读诗词和书籍,在歌词创作里面,关心人民权益、福利,提倡自由和平等。
引起共鸣,才能对话
社会对嘻哈的观感都很负面,无论好坏就交由大众自行判断。“在我的经验中,我们是不会因为写了一首禁歌就被封杀。”Dato’ Maw强调,歌曲内容讲述的犯罪行为,未必是真实发生的事,听众需要独立思考,懂得辨别是非黑白。
“即便真的是(创作者)现实,也不是你的现实,那么就抱着欣赏的角度去聆听他们的歌曲。”
大多人认为嘻哈是一味叛逆,他心中所认为的嘻哈有很大定义,叛逆不一定要满嘴粗口怼回对方,而是拥有忠于自己的精神。同时,不是每一首嘻哈歌曲都锋芒毕露,一味冲撞体制或反抗强权。在嘻哈音乐有太多叙事题材,但无论什么主题,最终都围绕在人,如果歌曲无法打动人心,又怎能提高社会醒觉意识?
“假设有两个人过着贫困生活,一个在骂政府无能,另一个在感恩政府援助,没有让他过得比现在更穷的日子。因此,想用嘻哈歌曲针砭时政,就必须打造一个common ground(共同基础)才能对话。”
“嘻哈是讲求‘real’,我经历过纸醉金迷和颓靡的生活,后来发现生活真的很空虚,进而改变自己。”每一位饶舌歌手都会有成长蜕变的时期,从〈Feng Tao〉到〈钱和脸〉,Dato’ Maw亦从暴躁变得内敛,踏实地规划自身的嘻哈产业蓝图。“嘻哈是可以伴你变老的音乐,到了五十多岁你还是可以唱饶舌。”
挖掘大马语言特色
黄明志〈麻坡的华语〉有一句歌词是“语言没有标准性,只有地方性”,正是这句话让Dato’ Maw对自身语言文化有了不同诠释。由于嘻哈强调地域特色,令他想要将大马华人说话的腔调、俚语和语言特色写进歌里,借由嘻哈媒介,让大马华人以“罗惹语言”为荣。
MC Bee的内心则有些许矛盾,“大马不像台湾、香港采用单一语言,我们未必发挥得到语言优势。每个人称赞大马华人懂很多语言,然而相比广州的年轻饶舌歌手,他们的广州话和华语都很标准,反观我们不是精通每一种语言。”他笑称自己热爱广东语,偏爱雕琢文字、韵脚和意涵。如果制作纯广东话的作品,恐怕不够“大马”(多元特色)。
Supa Mojo倒认为不妨从方言下手,也许是一个解决之道。她以韩国流行歌曲为例,粉丝会愿意花心思学韩语,认真翻译和了解歌词内容。倘若有一首福建饶舌歌曲爆红,听众会不会想学唱?又或者触动他们追溯根源,找回正宗的方言乡音,传承和发扬自己独有的文化特色。
“我真的希望有一个专属大马特色的饶舌歌曲,至少有福建、客家、潮州或混合方言的饶舌歌曲,本地中文嘻哈应该要遍地开花,每一个人要努力展现自己独特的风格。现在,我看到印裔饶舌歌手WoShiJay,可以流利地演唱中文饶舌。另一位饶舌歌手Noyz134是华人,唱起国语饶舌歌曲时毫无难度。”
罗惹语言是个优点
“你看现在的小孩不太会讲方言,华语也不见得正统标准。很多人嘴里是说着网络流行语,好像走起、666、YYDS、蹦迪等等。”Dato’ Maw说,当年华社推动“多讲华语,少说方言”,无形中让小孩失去了学习方言的美好时机。
他回想,如果一切重来,大家都会说一点福建、客家、潮州和广东话,创造多元方言的社会,每个人将会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大马华人,具备容易识别的语言风格特色,更是值得骄傲的特征。“bro,这不应该被当成缺点,反而是一个优点。”
“罗惹语言的饶舌方式是可以维持很久,因为这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正如椰浆饭,它一定会永远存在,因为它是大马国民食物,不会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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