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要:为了细饮慢食久一些,偶尔我会点购一份超出食量的两球雪糕松饼,看爱侣和家庭相携而入,点餐共享,一家两口三口四口的,我便温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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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是陋室,但很温馨。不过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小餐店,踏入而一眼望尽的,左侧是口味缤纷的雪糕展示柜、坐拥咖啡机和松饼机的流理台,面对着沿墙一排长凳和四张小餐桌。笼罩在三四盏昏黄光束中的,还有洗碗槽里簌簌水柱下的杯盘碰撞声、展示柜断断续续的嗡鸣、咖啡机打泡时尖锐的嘶嘶声,还有面糊成熟时的松饼焦香。
经月累日,损毁的客厅家具有的修复有的替换,亲戚夫妇争吵休停,分房而眠。不再当初的那些,包括得以住下去的我,也像是增生了一张全新的,无有伤损的厚脸皮。从两半回到一半的寄生,日子的困惑依旧,就像是每每电脑重启要输入中文,我总会无意识地用ctrl + shift + F键,用“爱”,检视当前的输入是简体,还是繁体。种种疲于经营而透支而崩毁的美好,始于生活作为巨大谎言的本质,包括最一开始的,仅仅数百米的差距——我从未忘记过最初,是身体表面让我和M相互陷落。似乎也是一种疫症,在欠缺抵抗力中感染传播,在警戒松懈中失守沦陷。也早已预见这般始于身体的长远关系,终究只会止于身体,如同向来懂得,那是一个以各取所需为人俗称的平台,故我们都在。
过往那些共度的周末来临以前,只要清醒得敢于仔细回看,不难发现对话里贯彻始终的情欲伏线。那被假定且愈来愈无法餍足的需要与爱往后也毕露于,M开始写出一些试探的性的问句,像是,会不会介意三四人?尝试过户外吗?不再纯粹的过夜,停电的谎言早已不合时宜,M的栖身之所既然不宜上门,我于是一回回趁着夫妇熟睡的夜晚,打开家门,把M偷渡进来。仍然是隔天晨起并行至楼下的早餐档,向伙计指选一份咖椰牛油烤面包和热奶茶套餐。只是等待中呆望空乏卷曲且仿佛粘腻犹存的指掌,欲醒不醒的才又想到,这是唯一可以为爸爸做好的家务事了吧。
M在我的寄人篱下中上来借住、偷住,本质相同的共枕一室,到底终有归期。有一晚枕着M厚实温暖的大腿,什么都没有做的,想要讲一些话,像是自大地相信不提的一切会日趋乐观,更像是急需回避当下,我们竟然谈论起更久以后的事情。但除此之外,我们便没有别的办法了。那时M低望着我,问,你有些什么未来目标?我思索了一阵,如实告诉M,很想要一个家。M接着问,在哪里买?很显然的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我因感到意外而陷入失语干笑,不知如何回应或延伸,所有的尴尬是因为,预设了对方会明白。
KL吧,或者PJ?哪里都好。我良久才开的口,像是不得不的交代,事后才对这并非本意的说辞感到羞耻。M倒是务实得多,要在教育界中一级级往上爬,供车买房,过日度年。M说,在最最一开始,他就很确定自己已经在对的跑道上,并且没有任何偏离,说时拍着精壮的胸腹,但我仅仅片面地想到,那也是我枕靠过的另一个地方,就此而已。就像M停留于表面的回问,或者我说很想要一个家,里面都空空的,探寻不到更深入且具体的事物——毕竟是未来啊。明明当下依傍着确确凿凿的安适,但关于房门背后这样的私密空间,关于空心的亲戚夫妇,关于眼神一如既往幽深的M,以及我和我的日后,顿然都从里到外地,失去了清晰的指认。
偏偏与爱最无关的时候,舅父舅母他们,和我们,才是最有爱,也最无爱的。没有一纸合约的束缚,终归是既安全,也极危险的事。而自己这具怯懦之身,是就算再无法把这一切当自己的家,也仍会默默寄留下去的。已知我们最终不会给对方特别留下什么,甚至那些偶有的有往无返的寒暄,不过是其中一方禁不起私处之痛痒而已,总会归于寂静。哪怕过不久清脆的提示音再度响起,我又将会活过一段,像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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