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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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像龟,蛰伏在平原上,朝北。左侧是宽敞平坦的沃土,右侧是连绵不绝的葱郁山峦。绿莹莹的龟背上,倒插了四幢铁架塔,说是电视转播的收放台,却是风水武吉传说中的铁杆,钉死了这方水土龙脉虎穴的灵气。
这山,近看,葱翠蓊绿;远眺,墨蓝浓郁。夜雨过后,缥缈的云雾,盘旋山岭,初升的太阳露出云端,薄纱似的白雾如流水般地滑落,飘荡萦绕,洒脱飘逸,摇曳着轻盈地为拥挤在大山周围的小山峦披上皓白的薄纱。
这山,筑有佛庙经堂。黄纱披肩的和尚,虔诚的信徒,穿梭于绿荫丛草间。筑有登山小径,是方圆十里内晨运爬山者的最爱。无数山径,漫山遍野,蜘蛛网似的盘踞穿梭窜行,是潜逃躲藏避世匿迹的上乘匿藏所。
这山,近千尺高,俯瞰南北火车铁轨与高速大道,远眺西部国际港口,抬望眼,晴空万里,无障无蔽,站在山上,就能遥控着这半岛北部海陆空的控制权。山背连绵不断的山峦,海浪式地连贯到巍巍葱茏的中央山脉,于此,闯南走北,在浓郁的热带森林底下,就是打游击,创建江山的绝佳根据地。
这山,对一位小说作者来说,意味着是什么?
从开天辟地以来,直到20世纪,这山,才有过两场可以与历史传奇扯上关系的事件,可以为一些传说轶事演义提供了演出的平台。
1941年尾,日本帝国的军队在泰国东南沿岸登陆后,横扫半岛北部,直指英国殖民地的槟榔屿。在还未入侵岛屿之前,先锋部队已经占据这山脚下的小镇,连带地掐住了这半岛的南北铁道和陆路交通。军车与红膏药旗帜进驻了小镇,以脚踏车行军的部队更是趾高气扬地在街头巷尾呼啸扬武而过。
这一占据性的侵略,长达三年八个月。
这三年八个月里,在这山脚下的小镇上出现过烈士、汉奸、走狗、侦探、间谍、烈女、贞妇等,上演过惨案、酷刑、煎熬、让人热血沸腾的反抗故事。多少家破人亡,壮烈牺牲和洒血的侠义轶事,多少说不完乡亲的惨绝人寰的记忆,多少遗恨多少缺憾多少刻骨铭心的痛楚,这些这些,都在这镇上存在和发生过。
而这山,曾经是抗日游击队的匿藏所和根据地。多少子弹曾经在山上的树丛间呼啸穿梭而过,多少炮弹于此收殓多少冤魂残骸。
1945年和平后不久,一些刚放下武器的,又重新拾起,又再登山。这次是跟殖民主义对着干的。英殖民地政府不回伦敦老家,国家不能独立,就只有武力斗争。于是,暗杀、投冷弹发冷枪,搞设破坏,搞示威罢市。这山,又成为反殖民地政府的爱国主义者的窝藏所。
过后,英殖民地政府是愿意回家了,却又来了政治主义的斗争。这次登这山匿藏的是跟独立后的政府对着干。除了暗杀政府官员、侦探、警长、部队之外,还搞潜伏搞破坏搞恐怖搞威胁搞悚惧,搞着搞着,就成马共,就成山老鼠。这山,就成了山老鼠(游击队)最前沿的根据地,统筹着马共在半岛西北部的战局。于是,炮轰弹炸火攻枪击,这山是挨受了政府重重的地狱式的炮弹打击。
抗日战争与马共斗争,是这山曾演出过的两出历史剧。这样的素材,就期待着小说作者去提升、修整、串连、幻想和想象。
在这山脚下的,就是武吉镇。
这山,就曾如此历史过。
这镇
借助于谷歌地球(Google Earth),上太空后俯瞰地球。
从视点高度约44公里处望下,在北纬5°22′38″,东经100°28′08″,就能看到武吉镇。这时的整个视界:往东能看到居林之后的中央山脉,往南能看到太平偏西一带濒海的平原。正西向就一片平地直奔到槟威海峡,海前方就是槟榔屿。北望能看到双溪大年附近偏西的平原和偏东的华玲丛林山脉。
这一俯瞰,就明白当年日本南侵时,为什么要死命地挟持着武吉镇。
当年占据槟城岛后,再把武吉镇控制在手里,马来半岛西北地区的战争任务基本上就已经完成。武吉镇的火车站一被捺住,南北的经济与军事的动脉就被紧扣,再在镇后的山上的设置制高点,哪怕英军如何从海峡突击,蝗军就占有守株待兔,以逸制劳的优势。
日据时期,武吉镇成了日军的军事基地。火车站被军管,战斗军人在火车车厢上上下下,军事的物质、弹粮与军队的输送都在这里统筹执行。附近一带还建有牢房,暂时收留四方逮获的战争嫌疑犯。再稍远处的一间砖墙建筑,镇民们说是秘密警备室,一些灌污水拔指甲割耳朵斩手断脚的惨绝人寰传说,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武吉镇后的大山,是南北走向,东靠向吉打州的居林,连绵起伏的山峦延展到中央山脉。到了那里,南下整个马来半岛,北上马泰边陲从山,东向国家森林公园后的东海岸。这里就是一条政治与军事管辖不到的热带丛林走道,是云雾笼罩下山峦连绵不断最好的游击战场。
武吉镇,就站在这西边战线的最前端。出了这大山,眼前空旷宽敞,就是一眼望去平坦无阻的平原,直奔海峡。海峡对岸,就是东方花园的槟榔屿。
从山脚下的武吉镇,伸延出两条铁路,一条拐弯朝北,沿着山脚一路奔赴北方,另一条出镇后就呼啸南下,朝向国家都门直奔。从镇后山下俯瞰,要割断这条经济与军事命脉,就像搓死只蚂蚁那样简单。
再往这山上的制高点架上朝西的高射巨炮,整个西北的制空权就被掌握,哪怕海峡上有何动静,又能奈何?
那时的西北十几英里外,还有个澳洲皇家空军基地(如今是国家皇家空军基地),从山上的望远镜都能看到,几门远程高射,就能把机场打压瘫痪了。
再说如果时势不利,潜伏或撤退时,东边起伏不断、烟雾弥漫、层岩叠嶂、峰峦回转的中央山脉,就是避难逃生,也是日后东山再起的修整基地。
这样的战略要地,处于任何时候的战争时代,武吉镇必然是军事战略家们必争的据点,也会是战将们运筹帷幄的大会战或大决战的战场。
难怪乎,武吉镇山后的大山,成了当年抵抗日本侵略军和1945后反抗英国殖民地政府的游击军事要塞。
马来亚共产党的游击队也曾在武吉镇上募捐筹集,招募组装。事到危急处,还曾发生过抛弹暗杀政府官员的惨案,并惹来军队武警上山围歼,直升机盘绕,先是投放召降传单,后是炸弹歼灭的惨剧。
马来亚共产党的游击队在武吉镇后的大山上给当时的政府很巨大的压力。在紧急状态(1948-1960)时期,一道双层高十几尺布满铁丝剌网的篱笆沿山脚围墙式地围困住整座大山,并在围墙外设立军事岗哨,重兵驻守。山脚周围执行戒严令,夜晚时到次日早晨,严禁百姓出入,警告后就格杀勿论。
当年英政府在大山脚下的东部,北部和南部,设置以华人为主移民新村,安置从山上迁移下来的胶工果农。那时,人民已经被严禁进入山林农作耕种,大山是座死山。如今这三个“移民区”还在,只是那些见证者,都逐个地颤悠颤悠地走入了历史。
这山上还有些土堆,散布各角落,人为迹象依稀可见,就差一块石碑。岩层下漆黑的山洞壁面,依然有些横竖交叉就是不能成文的信息,在诉说一些永远的创伤。一批充满信念热血沸腾的大好青年,曾在这里躲藏、逃避与抵抗。后来,他们都走了,走得悄然无声。但有人传说,有个女婴,在这山上诞生、成长乃至老去直到死亡,就是从不曾下过山。
这大山曾是镇民逃避苛政与酷刑的避难所。过后,反抗殖民主义运动的波涛汹涌,一些理想主义者也曾就在这山上流窜潜藏。
时光流逝,这时身在《谷歌地球》上俯瞰,这山这镇,真让人揪心、嘘唏又感慨万千。
几点说明:
1.
演义 (Historical romance)
小说体裁之一。演义一词,最早见于《后汉书·周党传》:“党等文不能演义,武不能死君。”据《辞海》解释:“谓敷陈义理而加以引申。”可见演义是指根据史传、融合野史经艺术加工敷衍而成的一种通俗的长篇小说。
近代认为演义与演绎意义相近,是作者根据史实有一定逻辑性假设出来的事件。
—有道词典
2.
我以散文的笔触出版过《文学的武吉》,以短篇小说的叙述出版过《小说的武吉》。我再以演义的长篇小说方式撰写这一本《武吉演义》。原意就是要为我生于斯长于斯也将终于斯的家乡武吉镇(大山脚)撰写一部文学的三部曲。文学的想象是这三部曲的基因。我完成了。
3.
长篇小说《武吉演义》的时间段设置于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颁布无条件投降)后开始,到1948年6月18日(英殖民地政府宣布所有马来殖民地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为止的近3年期间。1945-1948年,历史学家称之为“战后和平时期”,之后就是1948-1957年,是“抗英民族解放战争时期”。1957年8月31日脱离英国殖民地独立建国,成立马来亚联合邦政府。1960年7月,马来亚联合邦政府宣布结束了实施12年的“紧急状态”(1948-1960)。
在1945-1948年这段时空的“战后和平时期”内,在马来亚半岛西北槟榔屿(槟城岛)对岸威利斯省中部的武吉镇与周围的一片水土与城镇的土地的空间上,《武吉演义》内的人物与事件是一步一脚印地随着这3年的岁月在这小镇里或踌躇或蹉跎或蹒跚走过的事迹。
4.
《武吉演义》正文共12章。
每一章的正文都始于一个年份的某个月,如“1945年8月尾”,“1946年8月中旬”,是每一章的主要正文。
由于人物或情节的前因需要介绍,我设置了短文“前言”,主要是回溯并叙述1945年之前的前因。
武吉镇人物在1948年后也参与马来亚建国的政治构建里,所以也设置了短文“后话”,以伸延进入1948年后时代,稍微讲述下这些人物后来的事迹。
5.
武吉镇的乡亲父老们用的各类语言是福建话、海南话,广东话,如潮州话、客家话等等,而中国的国语(普通话),是武吉镇民用的最少的语言,也不是这方水土人家的思维语境。各籍贯的方言混杂才是武吉镇民的语言正统。即便是英语和马来语言,也是在武吉镇上顺畅流通,也比正统的普通话在口语上更为流畅和被人接受。战前,武吉镇的华文学校还有以潮州话、福建话或客家话作为教学媒介语,主要取决在于学校能聘请到来自哪个籍贯的教师。
小说虽然是以传统的中华语言(华语)书写,其实,这种语汇和语境是小说里所有人物运用得最少的语言,而且还是以马来西亚式的华文(或汉语)的语汇和语境来叙述。
《武吉演义》的语言语境是各方华人的各类方言,并渗入英语和马来语(巫文)。作者在文学创作与写作上是要依据正统的中华语言(普通话)的语境。审视、观察与书写,都是以中华语言(普通话)的思维和语境来创作的。
6.
在20世纪40/50年代,武吉镇上的华人粗略可分成三大类。
-
世纪初从中国沿海省份过番南渡讨生活的华人和这些人衍生的后代。语言媒介都是各省各县各区域的方言,如:潮州话、海南活、客家话,或各类福建和广东的方言。这类华人大多都是没有受过系统性的教育或是文盲。即便是上过社团办的学校,媒介语也可能华语(普通话或中国的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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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后期就来过番的华人,在太平洋战争及和平之后,已是衍生在这片土地上华人地第几代接后人。这些人身受英殖民地政府开办的英校(英文教育)。这类华人懂得华语或华文字,受到本文教育的影响,思维也逐渐西化。这类人更能理解英殖民地政府的行为准则,也愿意参与到英殖民地政府的政治和行政的构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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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世纪前就归化成土生土长的“娘惹与峇峇”群体,马来亚的土地意识更强。
基本上,B类和C类的华人是不会同情或愿意接受抗日部队在战后的斗争目标,他们反而更热衷于在英殖民地政府的政治框架下的建国理念。他们更愿携手马来人和印度人的精英知识分子,在西方政治构建下,筹组国家独立建国的构架。
这也解释了在马来亚建国初期的国家政治高层领袖,都是些受西方英文教育的华人,而在后面资助是华人资本家的原因。
7.
在太平洋战争日本军政府入侵之前的殖民地时期,到和平后的这3 年(1945年到1948年),及之后的“紧急状态”和到1957年8月31日马来亚联合独立建国前,武吉镇的政府行政构架基本上都是由马来亚的本土印度裔或从印度大陆调派过来的印度知识分子或行政官僚等精英所把持。影响之下,武吉镇的经济金融与法律界,都深受印度人精英的掌控。
8.
小说里,县长署、警署、镇市、乡村等的政府行政系统与程序上依据英殖民地政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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