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8:00am 20/06/2022

【孟加拉】孟加拉──泰戈尔笔下的金色国度

文／图：陈文俊

我一个人坐在商店前的五脚基上，百无聊赖地凝视着黑暗的街道。在整个城市迎来第一缕晨光前，街道上已经人头攒动，头顶功夫了得的小子在货车下卸货，精瘦如柴的身体爆发出与身材不成正比的力量；人力三轮车夫在街边一扫昨日的尘埃，期盼能在今天招揽更多的生意；随意生长的电线底下，两个大男人吃力地推着满是货物的人力车。突然，一名蓄着大胡子的老者，不知从哪儿拉来一张板凳在我身旁坐下，饶有兴趣地向我接连发问，引得好奇的路人停下脚步上前围观……

孟加拉，大概一直都是如此朝气蓬勃的国度。

在首都达卡（Dhaka）的老城里，街道上永远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卖槟榔的流动小贩踩着人字拖在店铺前兜售；无所不在的人力三轮车，叮当叮当地穿梭在没有尽头的车水马龙里；一些男人赤裸上身蹲在街边自在地洗澡；头顶米袋的青年在卡车上汗流浃背地卸货；蓄着橘色胡子的大叔坐在街角一处，石头一垒，就是一个炸咖哩角的炉灶；娇小的杂货铺犹如保安亭般随意立在沟渠旁；几个童工揉着惺忪的睡眼四处送茶送饭；一辆人力针车架在尘土飞扬的街角，缝缝补补地养育着一家人……达卡的市井百态，随着老城独有的韵律一一投射在坑坑洼洼的阡陌巷弄里，没有半点游客的气息。

孟加拉在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中排名第8，是前10名中人口密度最高的国家。孟加拉人除了农耕，大都只能出卖体力，力有所值是生存的原则，或许是不发达的经济让他们保留了许多劳动技能，也或许是不积极的发展使大部分地区依然保持着原生态。

我不自量力地漫步在拥挤的街头，许多居民瞪大眼睛看着我，差点把我看进永恒。他们皮肤黝黑，身材纤细，男人多数裹着传统纱笼，看似凶悍的面容跟我这个外来者对上眼后，总是堆起一丝可亲的笑容，让我受宠若惊。

孟加拉人大概喜欢攀谈言笑，偶尔的吆喝和调侃，是生活的写照，在这个没有隔阂的社区，很容易感受到孟加拉人的热情与友善。

人力三轮车，绚丽的风景线

人力三轮车无疑是孟加拉独有的一道风景。在人口密度极高的达卡老城，经常可以看到大量的人力三轮车穿梭在大街小巷，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作为实用的交通工具，三轮车上除了有座垫，还配有挡风遮雨的篷子，一般可坐两到三人，不载人时，就运载各种大小货物，物尽其用。

车夫最大的本事，就是以一己的脚力，带着乘客在非常拥挤的车流人流里见缝插针，唯一的安全距离是──没有距离，丝毫不在乎任何刮蹭事故。满街跑的三轮车，常常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把人群弄得寸步难移，让行人也抓狂！

孟加拉的人力三轮车，大都布满五彩斑斓的装饰画，内容十分丰富，从孟加拉的神话故事、民间传说、电影明星、花草树木到各种动物植物，无奇不有，有些看了令人目瞪口呆，有些则不知所谓。这种堪称流动的艺术，大概是孟加拉最能体现民俗的街头艺术。

人力三轮车成本低，消费也低，自然成为孟加拉人平时外出代步的最佳交通工具。据说，达卡的人力三轮车有50万辆，数目之多，大概是世界之最，三轮车大国，非孟加拉莫属。

繁忙多元的水上交通

孟加拉位于恒河和布拉马普特拉河（Brahmaputra River）下游的恒河三角洲。这个三角洲是世界上最大的河口三角洲，也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区域之一，充斥着大大小小的河流与航道。达卡老城毗邻布里甘加河（Buriganga River），这条发源自贾木纳河（Jamuna River）的支流，虽然受到严重污染，却是达卡的生命动脉。

河岸上散布着许多豪宅、市集以及仓库，一些幸存下来的历史古迹，如巴拉驿馆（Bara Katra）、乔拉驿馆（Chota Katra）、拉尔巴格城堡（Lalbagh Fort）和亚美尼亚教堂，都建立在河岸附近。孟加拉贵族以前也在河边建造宫殿，粉红色的阿赫桑曼济勒宫殿（Ahsan Manzil）正是其中一座。

孟加拉的水上生活丰富多元，河上船只攘攘熙熙，不胜枚举的大小船只每天在水平面上汇聚，从巨型超载的渡轮、货船、驳船、游艇、渔船、木船，到不时载着当地人往返两岸的舢板，无奇不有，甚至看似不堪一击的橡皮舟，也不时穿梭在渡轮或货船之间，看了让人不禁捏把冷汗。

值得一提的是，在众多水上交通工具当中，大概没有一个可以与一艘黄色的船舰媲美。我说的是孟加拉的火箭船。孟加拉独有的火箭船，其实是明轮汽船。几十年来，这种犹如超级战舰的古老汽船，一直默默地航行在孟加拉的河流航道上。明轮汽船之所以被人们昵称为火箭船，是因为它曾经是孟加拉水上最快的船舶。

缓慢的火箭船，小社区的救命稻草

我在繁忙的萨达尔加特（Sadarghat）码头，默默地跳上雷布查号（P.S. Lepcha），在经过史诗般的20小时航行，途经坚德布尔（Chandpur）和博里萨尔（Barisal），终于在隔天早上10点抵达200公里外的呼勒哈特（Hularhat）。

雷布查号是孟加拉硕果仅存的4艘明轮汽船之一，一些孟加拉人喜欢把它称为孟加拉的铁达尼号。这艘老态龙钟、锈迹斑斑的老家伙，外观其实已不合时宜，它能保存至今，还能派上用场，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这艘将近200米长的“家伙”，于1938年在苏格兰建成，原本是一艘以蒸汽发动的浆轮汽船，1998年后改为柴油发动，为它巨大的明轮推动。

我躺在不像头等舱的头等舱里，偶尔跑到甲板上透透气，然后看着这艘老家伙被其他船只一一超越。从上世纪最快速的火箭船，过渡到这个世纪极可能是最缓慢的古董船，火箭船大概很快就会走入史册，被历史吞没。孟加拉是一个水上经济体，它需要更快的船只。

尽管如此，对许多孟加拉人而言，火箭船可以穿越死水，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如果没有火箭船的穷尽服务，很多小社区大概会被孤立。满载的火箭船，就像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村庄，承载着孟加拉人的共同记忆。

孟加拉，是印度文豪泰戈尔（Tagore）笔下的金色国度。孟加拉的国歌，正是“我的金色国度”（Amar Shonar Bangla）。虽然它一点也不像国歌里描述般诗情画意、如诗如画，甚至和金色扯不上边，但它犹如大杂烩的都市风情，却是另一个层次的飨宴，尽管不至于让人回味无穷，却可以让旅人如我在满是赞美的诗歌里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