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踪16】马华小说奖决审会议记录/回到短篇特色,反思马华色彩(上篇)
【花踪16】马华小说奖决审会议记录/回到短篇特色,反思马华色彩(中篇)
【3票作品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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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乱〉
谢:它在9篇中节奏比较轻快,文字比较活泼,没有徐老师说的比较“沉”。我相信作者相对年轻,所以虽然是写1969年的马来西亚513事件,它却只在大历史里写它的微历史,我觉得它主要是想带出1970年代南马或柔佛的环境。但这样的环境未必要放在(513背景里),它没有着墨太多513的场面,所以变成很多时候你把513的骚乱换成另一场骚动也是可以的,这就削弱了整篇小说的重要性。而且它的人物太多,出场非常突兀,没有交待,这是它比较欠缺的部分。
徐:这篇小说我比较喜欢。作者可能相对年轻,但小说的感觉特别好,就是对小说天生的文体的感觉比较好,社会层面和政治层面的那种骚乱,跟生活中的混乱、茫然无绪,两者是缠绕在一块的,而且两者之间自然生花,作者处理得不错。它读下来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写,却又好像什么都写了。那种无所用心,非常自然的平常心,反而成就了这篇小说。它是不像小说的小说,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当然这评价可能有点高,但对初学者或年轻作者来说,能写成这样,而且没有过多的人工痕迹,已经很不容易。我们三人都比较看重这篇小说,可能是因为它里面有种平易的、日常的平常心。而且它举重若轻,或者它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重,反而把重处理成轻,这才让我们觉得特别舒服。所以我给它写了一句话:无所用心,反成匠心;不像小说,反是小说。
但小说里也有谢老师刚刚说,那种枝枝蔓蔓的东西有点多,有的地方显得有些满。有些地方触角伸出去了,但为什么伸出去,它其实不特别清楚。
黎:刚才徐老师说,读得舒服,其实这小说我是读得很不舒服的。以小说文体而言,它固然是比其他作者高一些的,它的结构比较清楚,但我有个疑惑,小说主人公黑妹是印度女孩,我就在想,为什么是印度女孩?为什么马华作者要拼命拿异族人物当小说主人公,意义何在?你对印裔了解多少?如果底子不够,你敢去拿异族人物当小说主人公?
不过,好吧,我虽然不太明白作者为何要拿印度女孩做主角,但小说文笔确实非常流畅。这可能也是徐老师觉得读了比较舒服、顺畅的原因。但我自己可能有过太多参赛经验,所以觉得小说冲着得奖而来的企图太强烈、太明显,就如徐老师说的要“无所用心”,但它整篇用心都很明显。马华作者都很清楚,选择写马共、513这样的题材你就有野心在,你知道很多时候这些都是得奖作品的题材、评审比较认同的宏大历史叙述。你用了异族人物当主人公,然后小说写513事件,小部分雨林的描写,再加插了甘榜和新村,它把马来西亚的本土色彩都罗列到小说里,就是冲着得奖而来,就是要布置马来西亚场景。可是我对这场景存有非常大的疑惑。我开始说这次的参赛作品故意布置马华色彩,我觉得这篇小说最是浓烈,里面很多东西都没做功课,小说人物使用的语言与时代是对不上的,连人物的名字跟70年代我们马华人的名字也根本对不上;作者甚至没去考虑513后不久为何已有收旧报纸这个行业,其实那时马来西亚甚至全世界都没有这种环保概念,我记得开始有“old newspaper”来穿街过巷地收旧报纸已是我念中学、80年代的事情。
当时的中文报也不会有“寂寞的巴黎”这样的报道。那时的中文报只有几页纸,根本不会有这类新闻去提到寂寞的巴黎。所以他制造出来的时代况味,都是他用今天的眼光想像出来的,我觉得至少该去报社翻一翻旧档案,看一看以前的报纸,去感受那个时代应该有的味道与色彩才下笔。对我一个本土华人来说,整个布景、人物、穿的衣服、讲的话,没有一句是那个年代该有的,这篇小说没有去到可以让我忽略那个场景的程度。
这小说在结构上可能是今年最好的,可我又觉得这个作者是最懒惰的。他什么调查都不做就下笔,所以我对他很失望。如果他用功一点,用心一点,小说可以写得更对味一些。这小说怎么说都有一些地方书写的味道与心思,却没有做功课,很可惜。
【第二轮投票结果】
进入第二轮投票,评审放弃1票及0票作品,徐则臣坚持保留〈阿婆〉。所以有4篇作品进入最后评选,分别是〈归〉〈骚乱〉〈对流河〉及〈阿婆〉。黎紫书建议评分制,第一名打最高4分,以此类推。
依据成绩,先淘汰分数最低的〈对流河〉。〈归〉与〈阿婆〉同分,谢裕民建议给两篇作品再投一次票。
【第三轮投票结果】
黎:我是肯定给〈归〉的,因为它是我的第一名。
徐:我选〈阿婆〉。
谢裕民认为这两篇都有明显的缺点,提出是否可以悬空首奖。主办单位建议黎与徐再提出理由说服谢投票。
黎:我其实很难游说你,因为这些作品里没有一篇特别好到我非给它得奖不可。我对另外两篇都特别不满意,所以才把第一名给了〈归〉。
谢:两篇我都没投,〈阿婆〉我对它也有很多意见。
黎:我也想过悬空。但后来又想到,那么多参赛的年轻人两年就等一个花踪,如果没有颁奖,又要让多少人再等两年。所以我也不想让他们失望而归,我希望可以选出来。
谢:我倒觉得如果只设两个评审奖,不要第一名,是在提醒年轻人以往参加比赛的法则不能再用了,要不然每一届都这样下去,对马华文学其实不好。
徐:一个奖对一个地方的文学有多大的促进作用也很难说,奖项对作者更多的是鼓励意义。我们可以将获奖文体,与未获奖文体等问题认真地提出来警示一下,但奖既然设了就该尽可能去鼓励大家,名额还是该有,我觉得设奖的目的可能就在这里。
我想再谈谈〈阿婆〉。我明白对熟悉马华文学的作家或读者来说,里面一些元素过于刺眼与取巧,但对宣传马华文学来说,有时必要的元素只要能处理好,也不是一个大问题,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我是编辑,多年来一直在阅读,很清楚作者写作时的投机心态,但只要能处理好,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看中〈阿婆〉还有它与其他小说的区别,那就是虚和实之间的关系。有的人可能写虚写得很好,有的人写实也写得很好,但虚和实之间如何放在一块,能够虚实结合,而且处理得不错,能产生空间的不确定性,并让小说的张力能够扩大一点,我觉得〈阿婆〉是很好的尝试。
〈骚乱〉的确是这几个小说里最成熟的,但它处理的是相对现实的问题,对虚、内心的那部分没有特别处置。从这个意义上,〈阿婆〉提供了一个新东西,起码有新的尝试。
我们要设一个首奖与一个评审奖,如果手心手背都割舍不下的话,可不可以〈骚乱〉是首奖,然后〈归〉与〈阿婆〉是评审奖?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谢:在徐老师讲着的时候,我已经决定投给〈阿婆〉。
因此,〈阿婆〉获得两票(徐、谢),〈归〉获1票(黎)。评审最终议决,本届花踪文学奖马华小说首奖为〈骚乱〉,评审奖为〈阿婆〉。
【评审的话】
黎:我想强调关于冲刺文学奖这件事。我希望马华新人能换一种思维,不能只看过去的得奖或前辈的作品。这次评审我看到像张贵兴、黄锦树,甚至是我自己黎紫书的元素,都是以过去得奖作品的模式去写的,这让我感到很大的隐忧。我觉得马华年轻人在今天这个时代,要有自己的眼光与勇气去写新的马华小说。
谢:我也从这次的作品,以及在新加坡看到一些马来西亚籍作者与学生在比赛中出现同样的参赛模式。这的确是个隐忧,我希望这只限于比赛,而不会影响到大家平日的创作。希望这一届是最后一次出现马华得奖模式,下一届能看到新方向。
徐:我非常赞成两位老师的观点,的确,不要陷入程式化的对马华作品的想像。譬如刚才作品中的马华元素,的确符合我们的想像,而且成为参赛的标配。标配的观点必须去掉,作者应更好地深入当下生活,从个人独特的视角,区别于前辈写作的这个角度入手。比如黎紫书老师的《流俗地》我很喜欢,前面的李永平、张贵兴我都喜欢,他们的作品对前辈作家是一种反驳,是寻找介入新的马华社会历史现实的路径。然后,尤其要保持文学里的平常心。
另外,我还是希望看到某些差异。虽然我在中国大陆读这些有一定的陌生感,但的确还是有些共通的东西。这些共通是我们能相互交流的前提,但更重要的是能够呈现出马华文学的差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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