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銮老街兴起,让外地人留意到保存相对完好的依斯迈街(Jalan Ismail)和南峇街(Jalan Lambak)与石狮子,也看见它们承载的历史及文化底蕴。老街或多或少唤起情怀和感召,但不会是唯一的地方感、认同感来源。
这些带有“感”字的都是会流动的情感。当地作家蔡兴隆说,每个人都有各自对城市产生的连结,那才是有趣的连结。他对居銮的认同感不是非老街不可,写专栏,写下与咖啡店安哥安娣交流的日常,串联起来也是小城故事,一种情感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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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几位回流居銮的青年聊聊,他们对居銮各有眷恋。
吴永健/甘愿归巢,延续家传老味道
对吴永健来说,家业就是他留在居銮的羁绊。居銮的电视机牌咖啡深入民心,咖啡粉厂不时都有旅行巴士或慕名而来的游客到来参观购物。总经理吴永健是第三代接班人,电视机牌创办人吴东土是他的祖父。
到访咖啡粉厂时是平常星期二,上门的散客没停过。吴永健说,周末会有很多来自新加坡的旅游巴士,他们来居銮一日游或半日游,吃吃喝喝逛农场,最后经古来的柔佛名牌城(JPO)血拼购物才返新。他强调,咖啡粉厂从来没找任何旅行社推销,是多年来居銮人向外地人推荐他们的品牌,打开知名度。初时,游客到来直接就近参观咖啡粉制作过程,空间不足。后来扩充工厂,他们在前面增设喝咖啡的角落,还设计几个拍照打卡点。
居銮咖啡是很多居銮人的骄傲,对吴永健说,是回忆、家业,更是责任。上中学时若想要买新手机,他就会到咖啡粉厂打工做包装,“公公看到我来打工,会特别开心。”可他也和很多小镇青年一样,好奇外面的世界,大学毕业后先到新加坡工作两年。
“我大概有70%的朋友都在新加坡,居銮的薪水有局限,比吉隆坡、新山和新加坡低。”他说,如果没有家业,可能也不会待在居銮了。当年祖父生病,希望亲见第三代接班,他虽然不是倦鸟,也甘愿归巢了。
居銮和很多柔佛二线城市都面临同样困境,邻国新加坡有太大的拉力,现实考量,一代代年轻人都往对岸发展。也因此,吴永健认为,即便居銮多了老街等情感号召,也很难真的把游子召唤回乡。但他并没有否定老街品牌,因为凸显居銮特色有助于提升知名度,吸引更多外地人到来。
每个人留下来的理由都不同,吴永健分享,有个朋友的妻儿留在居銮,他每周回家,孩子都不给他抱,让他反思到对岸赚钱又有何意义,那是他想要的生活吗?最终,朋友选择回乡创业,过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周晃毅/小城有小城的悠然,慢活有慢活的快乐
若说老街是六七十岁一辈的记忆,那么,居銮有一代人的青春是在咖啡/茶馆“老井.说书人”(下简称“老井”)度过的。老板周晃毅约在10年前顶下这家“旧派茶馆”。二十多年前他还是学生,老井是台式泡沫红茶馆,很多中学生课后聚集用餐、喝茶,讨论功课或做分组报告。
走进老井,有桌椅席,四周则是榻榻米坐席,大部分人都选坐榻榻米。当初接手经营,在建筑师好友张健毅提醒下保留了那些地板。“踏了30年的地板啊,很多代人都来这里读书。”张健毅说当年做报告、手工,资料摊在地上,就数老井有足够空间。
周晃毅口中的“旧派”在于,这个空间就是要让人慢下脚步做自己做的事。他的席间都有插座,可让客人接用电脑办事。而新式咖啡馆就没那么友善,似乎总要人赶快喝完就走,好提升翻桌率。
他爱书,想要结合书店与咖啡馆,恰好2010年开始手机渐渐占据人们的生活,租书店倒了,他把所有漫画买下,摆在茶馆。茶馆里有好几个书架,有各类书籍和漫画,客人可以自行取来阅读,但真的拿起书的人很少。他还说茶馆里那座风格不统一的英式红色电话亭,是为了客人打卡拍照留下的。这是他自己说的,“在小地方,生存最重要。”
从老井的窗台往外就见南峇山,套周晃毅的话,居銮的生活步调真有“悠然见南峇山”那般悠哉舒坦。小城除了上下班时间车多了些,绝对不会塞到永不见天日。在这里,没有人挤人的街道、商场,步调慢是如字面意思那样,走路速度真的比较慢。还有,不管何时望进咖啡店,都有人在“搅羔丕”。
回乡有契机。他曾在雪州梳邦开咖啡馆,雪隆一带生活节奏快,傍晚六七时塞车高峰期,煞车灯映出红龙,连带车笛令人容易焦虑。大约10年前,父亲过世,他想想也是时候回乡,回家了。
周晃毅说,既然没有那么大的格局要贡献社会,那回来小小的居銮,尽自己的绵力推广阅读也不错。最重要是能陪伴家人,他希望小孩在有祖辈陪伴下长大,也跟太太说好,在小孩18岁以前不去想开分店的事,否则会失去很多陪伴小孩的时光。
好奇这种文青,在南边小城会否少了很多书店、讲座的滋养?周晃毅反觉得这个问题奇怪,网络时代已经那么发达,上网买书自然不是问题,可以上网听讲座,而喜欢的作家也有开YouTube频道。
硬是要说,或许是小城找不到可以一起说话的人。小城里长聊的是日常生活,买车买房,吃喝玩乐。有次从事学术研究的大学同学来居銮考察历史,两人见面聊天,谈了一些比较深入的话题,让他久违感动。过去在吉隆坡,又待在学区,还有很多知识分子可以对谈。现在情况或许又改变了,他的好友张健毅离开居銮20年后,终于在去年9月回乡发展。
张健毅/离家20年,家乡变成熟悉的陌生人
顶着从西班牙回来的名号,不只居銮人,很多马来西亚人都会带着“放弃外国机会”的疑惑看张健毅。他大学时到台湾深造,毕业后顺势留在那儿工作,前后待了10年。后来他决定到西班牙巴塞隆纳攻读硕士,毕业后又顺势留下,又是10年。
过去,他每年都会回家一次,结果全球暴发冠病疫情,竟有想回但不能回的状况。加上做建筑设计,这么多年来在别人的事务所工作学习,到了一个阶段会想做自己想做的东西。在西班牙不是不能开事务所,也不是没得发挥,只是毕竟不是当地人,再怎么熟悉当地文化还是有距离感。疫情期间的这些反思,让他想回来居銮,回到家人身边,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离开(居銮)20年,回来,对我来说也是陌生。”张健毅说,“但是城市的纹理,基底是不太会变的,是一层层加上去的。”
老友鬼鬼的周晃毅笑说,居銮地方小,一得知张健毅要从西班牙回来,消息早就传开,很快一些计划就找上他。张健毅谦虚,不敢说是回来贡献居銮,而是用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些有意思的事。例如之前在居銮中华中学的领袖训练营担任其中一位导师,主题是“公共的凝视:空间规划与实务”,带领学生思考校园的空间规划。
“以前的经验下来,亚洲对‘公共’的意识稍微薄弱,价值观比较单一。”张健毅想在家乡多多参与社区营造,改造公共建设。就如兴起的老街,虽然看起来有朝商业化发展的趋势,但在他看来,确实注入了新的活力。
回来半年,观察家乡的变化,他有感一群人虽在带动新的观念,但多少与在地人有些隔阂。“应该要跟很在地、local的东西结合,这是我会想要处理的部分。”他认为,把新的元素带进社区来,最大的用意是多元化,而且要让在这里生活的人都能参与,透过这些新元素开拓视野,学到新观念。
以生活10年的巴塞隆纳为例,偶有传统游行活动,老年人也会参与主办;整条街道布置,里头的传统工艺店家,不管是鞋匠、裁缝就用自己的专业参与。“他们不会觉得格格不入,因为当地人才是重点。”
张健毅坦言,父母没有去过这几年在居銮兴起的创意市集,他们觉得有点“atas”(高级),好像是另一个圈子的活动。“今天如果你要做社区(营造),你更应该去看他们喜欢做什么。”他举例,“就算是广场舞,那也是很真实的这里人的生活。”
或许,张健毅这次回来真是来对时机了。四方人马在家乡,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也好,想带动居銮任何变化也罢,大伙都积极参与社区。有了活动,有了参与,在地认同感自然会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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