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转用粤语翻译,那位母亲听到熟悉的乡音就展露笑容,仿佛“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整个人如释重负。结果苦了我这个口译员,我在那场访谈中大概把一整年讲粤语的量都用完了,只差舌头没打结。
眼前这对母女来自佛山。请原谅我的浅见寡闻,我对佛山的了解极为有限。我只知道黄飞鸿。对了,还有叶问。不过这对母女的故事跟武功无关,她们身处的是另一个腥风血雨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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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有点年纪了,但气色犹佳,女儿很照顾母亲,总是抢着代她发言。不过,在申请难民资格的过程中,即使是至亲也必须分开访谈。没有女儿在身旁,母亲在回答问题时显得很困扰,断断续续,欲言又止。
我听出了她浓厚的粤语口音。她并非在闪烁其词,而是语言限制了她的表达能力。
我随即举手。“这是口译员发言。因为申请批户者的普通话不流利,我会用另一种中国的方言粤语跟她沟通。”官员带着质疑的眼神问我,“你会讲这种方言吗?”我笃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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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转用粤语翻译,那位母亲听到熟悉的乡音就展露笑容,仿佛“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整个人如释重负。之后她用粤语回答,口音纯正,清晰悦耳,不像香港现时常听到的软绵绵懒音。她人一轻松话就多了,结果苦了我这个口译员,我在那场访谈中大概把一整年讲粤语的量都用完了,只差舌头没打结。
当口译员除了语言能力要好,也必须熟悉所翻译的领域。这一回的粤语突击检测难不倒我,但我在联合国难民署上班不久即意识到,自己需要恶补的不是语文能力,而是对申请庇护者原籍国的政经文教,以及历史、地理和法律的常识。
每当寻求庇护者提到一些专有名词,首先我必须了解字面意义,再来要知道英文的译法。访谈时,口译员被允许携带手机,必要时可以“求救”,上网查字典。可是这个行为往往会令申请庇护者生疑,所以一般上不太鼓励。于是我努力去认识中国不同县市的名称,了解其教育、警察、医疗和法律体系,甚至搜寻宗教信仰的资料。
某日没有安排访谈,我在办公室上网看资料,坐在我隔壁的淡米尔语口译员珊芭薇问我在看什么。
“喔,我最近都在看这种叫作法轮功的功法。你看这些插图,功法分成很多不同的招式。我必须先搞清楚这些招式的意思,这样我在访谈时才能翻译成英文。对了你知道吗每个招式还有不同的口诀喔……”
珊芭薇一边用茶匙搅匀她的印度红茶(我每次都会阻止她下太多颗方糖),一边神色凝重地看着我说:“Joshua,你会不会有一天研究到走火入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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