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我站在镜子前,深邃的黑眼圈映照着我与一般人截然不同的外貌。皮肤呈现出独特的黑白交错。其实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普通的人类,还存在着神秘的族群——“熊猫人”。他们通常不愿被人察觉,深怕引来异样的目光。我的父亲正是熊猫人中的一员,然而这并非遗传,也并非一夜之间变成的,而是后天的种种契机才使人慢慢地,一步步成为熊猫人。
或许从小受到爸爸的影响,我并不担心,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方法活下去。但父亲始终坚决地反对我步入他的后尘。每每看见我身上逐渐显现的熊猫人特征,他便无法自禁地表露出忧虑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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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了熊猫人,那又如何?或许我早已无所谓。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每当父亲褪去上衣,那黑白相间的肤色总是那么地显眼,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他是与众不同的存在。他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拉拔我长大,造就了在他眼中或许只有好好努力读书,才是我这个年龄唯一能做的事。
穿好衣服后,走出房门,就看见爸爸坐在饭桌上吃早餐。我坐到他的对面吃了面包。今年是我中学的最后一年,理应是最紧张的一年,但我仿佛不受其他人影响一般还在悠闲地混日子。
他抬头打量着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特征越来越明显了?”
“爸,我已经告诉过你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啦。”
“担心?当年我正是在你这个年纪变成熊猫人的,我就是怕你走上我这条老路!”爸爸语气中充满着深深的忧虑。
“再这样下去不行,我要去问问林阿姨了,听说她儿子以前和你一样有熊猫人的前兆,后来就好了。”
这样的对话在我们的生活中屡见不鲜,已经成为一种不可避免的习惯。我总随便搪塞过去,只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
但我从小对读书并不感冒,成绩也只在中等水平徘徊。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班上排名还往后掉了几名,使得我身上的熊猫特征越发地明显。
咬下最后一口面包,门口的摩托声督促我快快上车。快要农历新年了,气温明显下降了几度,早晨冷冽的风扑面而来,让我更加清醒了几分。早晨时分是最多熊猫人出没的时间,他们往往从早晨工作到傍晚。一路上不时看见熊猫人的身影在马路两旁闪过。有的拿着一把大剪刀在修剪小树,有的拿着扫把清理地上的落叶。他们都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在为这个城市付出,但很可惜的是要躲避着他人的目光。
你可能会好奇我为什么能一眼就分辨出熊猫人。因为我从小就看着我爸爸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当然能很轻易地认出来。
其实普通人就算发现了熊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有一群人,他们与众不同。他们也是熊猫人躲藏的对象。他们就像熊猫人一样以群体存在,并且也有自己的特征。
他们往往戴着一副极为独特的眼镜,这种眼镜,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在眼镜店面的架子上找到同款。这种眼镜的形状非常特别,呈奇怪的倒三角形,镜片也并非透明,而是具有不同的色彩。
可怕的是他们的外貌与别人无异,只能通过和他们交谈之后才会发现,是否戴着这款眼镜。
这种眼镜看起来虽然奇怪,但是一旦戴上,人们似乎就爱上了它。他们只要戴着这副奇特的眼镜,就能一眼分辨清楚谁是熊猫人。只要熊猫人被他们发现,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你可以透过那奇怪的倒三角镜片看清他们的表情。那是一种复杂的眼神,冷漠中带着一点嫌弃。这些表情无不在告诉你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们脸上的那副眼镜,仿佛像《西游记》里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圈,只要一戴上就好像在脸上生了根,想拿却不能简单地拿下来。又或许他们早就忘了自己戴着这一副十分奇怪的倒三角眼镜。每当有人向他们询问,他们都会说:“有吗,没有吧?”或是“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看来这副眼镜不仅能在脸上生根,还有影响他人记忆的能力?让他们忘了自己正戴着它。
到了校门口,他转过头来对我说。
“我今天下午不得空,你自己走回店啊。天气热,雨伞有带吗?”
我拍了拍插在书包旁的雨伞,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然后他就走了,他还赶着去开店。一年365天他几乎天天到店里报到,一天也不落下。你总能在翡翠街20号找到他的身影,这是一间油漆店。不大不小的店里总是坐着几位三四十岁的大叔,你能在店里找到不同颜色的油漆,也能额外付一笔钱,让他们登门替你服务,粉刷墙壁。
无一例外,这几位大叔身上的黑白肤色,也在告诉你,他们的身分。
学校其实也在宣扬抵御这种眼镜的文化。
今天放学前老师预留了半个小时来和我们班说这款眼镜的事。
这种眼镜你们不能戴知道吗?陈老师在课堂上说。
知道了,老师。班上同学零零散散地回答。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很可惜的是,那奇怪的倒三角眼镜已悄悄地出现在班上几位同学的脸上。
同样的,他们也不自觉。
“铃……”放学铃声响起,贯彻整个学校。
“宇轩,一起去看电影吗?”后座的小明问。
“不了,我放学后还要到店里帮我爸。”
“可惜了,我们都有去就少了你一个。”
“哎呀你就不要强迫他了,人家那么孝顺,就让他去吧。”
一位肚子顶着游泳圈,眼睛眯成一条直线的男生正靠着门,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笑了笑拿起书包就往课室外走去。学校到店里的距离还好不算长,三个转弯就能到。
烈日当空,照得人们抬不起头,把大地烤得热热的。就连街上的大黄也通通躲在树下乘凉。校门口两旁停满了家长的轿车,在等着孩子们放学。放学时段的学生就像一群蚂蚁,往校门口涌去。
刚走出校门就体验到太阳公公今天的热情,从书包旁拿出了雨伞,它可是我步行的好朋友。路过第一个转角时,道路拥堵,许多车辆卡在车流里不能动弹。
我往前走去,刺鼻的化学气味告诉了我堵车的原因。几位身穿反光工作服的熊猫人手上拿着测量工具,对着马路比划,一台滚压机发出沉重的震动声,在刚铺好的沥青上反复碾压。沥青上浮动着热气,告诫着其他人它的危险。
一辆银色轿车把窗口拉下,一位大叔从里面探出头来喊:“你们有没有脑的!明知道现在放学时间容易塞车,还在这个时间维修,不是更塞?”他的彩色镜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亮眼。
这位大叔穿着西装,打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但是他脸上的倒三角眼镜让他的精心打扮功亏一篑。
原本坐在树下乘凉的一位熊猫大叔小跑过来说:“不好意思啊老板,很快就好了。其他时间也一样塞车,我们也没有的选。”大叔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烈日当头,即使我撑着伞也感到汗流浃背。湿了的后背和书包贴在一起,感觉并不好受。放学的路上就像一片沙漠一样地酷热难耐,我加快脚步,因为“绿洲”就快到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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