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最后一次看到蝴蝶翩然起舞是在什么时候?
这些年,“城市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断吞噬大自然栖息地,从而让失去家园的野生动物被迫误闯住宅区。而随着绿地减少,昆虫数量也跟着衰减,尤其是植物界的传粉昆虫——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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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怡保甘榜甲峇央(Kampung Kepayang)大街,有一间让人眼前一亮的“Tanahsahi”蝴蝶博物馆。该博物馆的馆长陈兴国(Steve Tan)是一名蝴蝶守护者,也是一名生态教育践行者。他展出无数珍贵的蝴蝶标本,让人近距离欣赏华丽的蝶翼,同时唤醒民众的环保意识,守护绿植花海,给蝴蝶生态重现生机。
“如果没有了蝴蝶或其他昆虫,整个生态环境其实是不健康的。”
报道、摄影:本刊 林德成
部分照片:截自Museum Tanahsahi脸书
“Tanahsahi”蝴蝶博物馆藏身在甘榜甲峇央的一间老店之中。虽然规模不大,却是一个远离城市喧嚣的世外桃源。初来乍到的人常会误以为走错地方,因为面向大街的店铺外观看起来极为残旧,紧闭的铁闸门早已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然而,当你绕到老店的后巷时,会赫然发现别有洞天。
博物馆的入口是一个经过精心打理的小院子,四周种满了生机盎然的花卉盆栽,散发出几分野趣,营造出静谧而悠然的氛围。
当天,馆长陈兴国正在主持一场导览活动。我跟随参与者去探索蝴蝶标本的种类、外形特征,以及蝴蝶的自然生态等。当他带领大家走到博物馆隔壁,近距离观察蝴蝶幼虫时,恰好发生了一件趣事。
一位妈妈见到毛毛虫时,叮嘱女儿说,“不可以摸毛毛虫哦!”小女孩听话地放下手,而目光好奇地盯着在叶子上蠕动的蝴蝶幼虫。站在一旁的陈兴国看到这一幕,微笑地说,没关系,可以大胆地摸。话音刚落,小女孩犹豫地伸出手指,先是轻轻地触毛毛虫,随后又大胆地划过它柔软的身体。
当义工试探着问她,要不要将毛毛虫放在她手心时。她完全不抗拒,反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生怕它掉到地上。
你敢触碰毛毛虫吗?
导览结束后,我与陈兴国在一旁聊了起来。他直言,许多生活在城市里的大人和小孩,几乎没机会与蝴蝶亲密接触。“很多时候,你不一定敢去摸毛毛虫。因为我们的印象是(触摸后)会痒。”
事实上,并非所有毛毛虫都会让人触摸后发痒,只有少数的品种才会。他希望通过导览活动,打破这种刻板印象。同时亦让小孩学会与大自然共处,而不是看到毛毛虫就感到害怕或吓跑。
让我意外的是,陈兴国原先是一名专业摄影师,直到2018年才决定转型,将父亲陈廷全留下的工厂,亲手改造成如今的蝴蝶标本博物馆,并通过举办生态教育活动,给大人小孩重新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妙。
前身是昆虫标本纪念品工厂
“Tanahsahi”蝴蝶博物馆的前身是一家制作昆虫标本纪念品的工厂。如果你有印象,以前在土产店、旅游景点或吉隆坡中央艺术坊,都会看到摊贩销售附有昆虫标本的锁匙圈或纪念品。
陈兴国说,父亲陈廷全不仅擅长制作这些昆虫标本纪念品,还是一位痴迷蝴蝶的发烧友,生前收藏了多达3万只蝴蝶和昆虫标本。他还记得曾有日本和德国的蝴蝶爱好者特地来马来西亚,与父亲交换蝴蝶标本。
“但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交换蝴蝶,而是进入大山芭,待在里面两三个星期捕捉蝴蝶。因为以前是没有所谓的非法或合法,没有法律管制。”
蝴蝶最美的时刻应当是在大自然中翩翩起舞,而非锁进标本框架里。他的父亲不想再继续破坏自然生态,在1995年决定停止捕捉蝴蝶制作标本。5年之后,他宣布结业,将所有珍贵的蝴蝶标本封箱,转换跑道从事有机肥料生意。
老工厂重生,破茧成蝶园
从2000年到2018年,这间老工厂一直处于蛰伏状态。直至陈兴国萌生打造蝴蝶博物馆的想法,决定重新打开这座尘封已久的工厂,让父亲的蝴蝶标本重现天日,并推广保护生态教育的理念。
他花了4年时间修缮和清理这座建筑,期间恰逢疫情暴发,这两三年的“空档期”正好给了他沉淀空间,认真地思索要如何有效地落实自己的概念。他坦言,正是因为疫情,才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间博物馆,否则很难实现这个目标。
没有建筑设计背景的他,在亲手修复这座老建筑时碰了不少钉子。他自学水电安装,搞清楚各种流程。不过,他秉持一个原则——该换就换,该补就补。但也有些地方他坚持保留原样。
例如建筑的旧横梁,既然还可以使用,就加固它,确保建筑结构稳定。而电线设计则不埋墙,整齐地沿着墙壁铺设。看上去,让人有一种回到旧时代老屋的视觉观感。
清理的时候,他也不是一股脑儿把所有东西丢弃,生怕错过了一些有价值的老物件。他随即指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笑着说,那个灯其实是用烟灰缸串起来的。
博物馆内的许多装饰品也都是原有的旧物和附近捡到的自然废料,比如完好的陶瓮、老树桐和木栏等。总之,在有限的预算下,他尽可能物尽其用,为这些旧物赋予新生命。
以父亲名字命名的蝴蝶品种
至于为什么博物馆叫做“Tanahsahi”,背后其实有一段特别的故事。
陈兴国的父亲年轻时收藏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蝴蝶标本,包括巴西、南非、南美洲、泰国、印尼、台湾等等。1975年,他在务边山区捕捉到了一只美凤蝶,当时凭直觉认为这可能是一个新品种。经过查阅书籍和资料,确认了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为了弄清楚这只蝴蝶的品种,他写信并寄送蝴蝶照片到英国博物馆请教昆虫学家。
但是,要如何证明这是新品种的蝴蝶,而不是一个基因变种的变异蝶?陈兴国答,它必须要有第二、第三只相同品种的蝴蝶,以证明它具备繁殖能力。
凑巧的是,同年,他父亲的一位朋友在打巴也捕捉到了同品种的蝴蝶。两人随后将这两只蝴蝶标本寄到英国博物馆。最终,1980年,英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确认这是一个新品种的美凤蝶,并决定以他父亲的名字命名,学名为“Papilio memnon agenor ♀f.tanahsahi Eliot”,其中“tanahsah”就是陈廷全的马来文名字。
为何后面还会有一个“i”呢?陈兴国解释道,昆虫学名通常会采用拉丁文,而“tanahsahi”是被拉丁化后的名字,实则指的是陈廷全本人。
根据博物馆展示的照片,父亲捕捉到的蝴蝶在英国自然历史博物馆被列为正模标本(Holotype)。这是最高等级的标本,需要特别保存。“这个标本是没有在博物馆里面展示出来的。”
为了做研究,这只蝴蝶的身体也早已被摘除,只剩下头部与翅膀。“(记者:那不是不完整了吗?)不会啊,标本不一定会有身体的。”
运用光影重塑蝴蝶世界
博物馆的灯光设计巧妙地从最亮的门口逐渐过渡到馆内末端的角落,营造出一种置身于丛林深处的氛围。墙上的艺术灯光勾画出蝴蝶的美姿身影,呈现一场视觉盛宴。
馆内还设置了投影机,将蝴蝶飞舞的画面投影到树叶上,仿佛有真实的蝴蝶在光影交织的空间中振翅飞舞,带领参观者进入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通常博物馆都会提醒参观者“眼看手不动”,但在“Tanahsahi”蝴蝶博物馆内,陈兴国特别开放一个小区域,让蝴蝶标本固定在枝叶上,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参观者可以随意触碰这一处的蝴蝶标本,亲身体验触碰昆虫的触感。“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让小朋友可以有机会近距离接触。”
“其实(标本)是会坏的,是在于几时坏,怎样坏而已。”他说,如果标本长期被普通灯照射是会褪色的,因为普通光线本身是会含有紫外线,所以馆内的灯光,他都采用了0.5 UVI(紫外线指数)LED灯光,属于低紫外线含量的光线。
更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馆内并没有安装冷气,全靠自然空气循环方式来维持馆内的湿度。陈兴国在四个角落放了24小时运转的风扇,再配合馆内中央的天窗,能让馆内的空气保持流通。
为社区奉献和推广生态教育
目前,陈兴国全职担任博物馆馆长,致力于推广生态教育。他坦言,若要提高公众的生态保护意识,必须从小孩子开始灌输这个理念。他认为,可能这一代人无法看到改变,需要跨越一代才会看到结果。
接下来,他计划申请正式的博物馆准证,但前提是需要为每一只蝴蝶标本列明等级、品种身分。此外,他还计划在2025年进行一系列改进,如清理和开发博物馆两侧的空地,扩大活动空间。
当我询问是否有意在未来打造一个养育蝴蝶的空间,陈兴国回答道,他并不打算刻意建立人工饲养空间,反而计划在博物馆周围种植更多植物,通过自然的方式吸引蝴蝶来产卵和繁殖。
“不是人造控制的话,对整个自然生态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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