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长在】黄一飞与小喵：孩子是我们最珍贵的遗产，而爱就是我们留给她最好的遗物
2002年，跑歌台、唱口水歌出道的福建歌坛一哥黄一飞抱着吉他，在家中客厅的风扇底下创作了〈一百万〉，唱出市井小民的狂想：“若是我有一百万，我要坐飞机，我要游世界，夏威夷晒太阳，日本吃寿司……”，这首歌让他一飞冲天，不只国内家喻户晓，还火到台湾，成为闽南语电视连续剧的片头曲，事业打开新局面，各种机会也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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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写这首歌是因为自己开心，没想到给了很多人欢喜和希望，创造了无限的可能。”到了今天，很多人一见到他就喊“一百万”，也常常有人打趣问他到底赚了多少个100万。
自己，这一生中赚了多少个100万？歌中的狂想又兑现了多少？
──以前奢望坐飞机，现在人人都可以飞，去过日本吃寿司，但没晒过夏威夷的太阳，也不曾环游世界；人生路上越往前走，黄一飞越发现自己追求的并不是这些。
他感性地娓娓而谈：“我这一生中赚了500万，200万是我的爸爸妈妈，感恩他们从小跟我讲福建话，让我可以写福建歌，唱福建歌，演福建戏，带给大家欢喜，也为自己创造财富；另100万是我的岳母，她爱我像爱自己的孩子，给我很多温暖，还把小喵给了我。”
小喵郑美心是黄一飞拥有的另一个100万。“我年轻时不会理财，与人沟通时有点吊儿郎当和冷漠，进入小喵的家庭后，我才知道现实生活里有那么和谐快乐的一家人。因为小喵，我体会到爱，也学会去爱。”
最后一个100万是女儿小米黄子晏。小米上幼稚园时，这位爸爸就为她写了一首〈爸爸爱娃娃〉，“陪着孩子唱歌，陪着孩子长大，陪着孩子玩得像个孩子，也是一种幸福”，歌词浅白，没有华丽的词藻，但为人父的喜悦却溢于言表。
年轻时营营役役想要赚得全世界，经历人生百味后，方知心灵上的富足才是人生最大的财富。积攒了“500万”的幸福，收获了一个走向成熟睿智的自己，半个世纪的岁月，总算没有白过。
留下爱华教的画作
积攒了“500万”幸福的同时，黄一飞也常常问自己希望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才算不枉人间走一趟。
歌手以音乐作品成就经典，〈一百万〉是黄一飞歌唱生涯里的经典，台上的他气场全开，魅力十足，但舞台上的光芒始终属于昙花一现，比起歌声和霸气的台风，他更希望给后世留下有故事的画作。
唱而优则画，黄一飞于2003年开始跟随本地著名书画家吴亚鸿学水墨画，中间停了12年，4年前重拾画笔，从此，画画成了生活主轴，人生亦因为艺术而更丰富。
这几年来，他的音乐创作虽然少了，但却从未缺席华教义演，二十多年来，参与了数百场华校教育基金义演，绝对称得上义演团队中的大家长。以前只是表演歌舞，这两年开始，他也给每一间学校送一幅水墨作品，以底价一万令吉拍卖，最高的一次得标价是二十多万，目前总款项已经超过100万。
“舞台上载歌载舞，落幕后就没有留下什么，但画作不一样，善长仁翁把画标购回去，挂在家里或学校里，对周遭的人和后世起了一定程度的影响，爱华教的心，得以代代传承下去。”
也是从前年开始，黄一飞和小喵在义演前会到学校办亲子演讲，由于小喵这些年来都在研修幼教、性教育、生命教育等，所以演讲主题围绕在儿童性教育、提防性侵犯等，以浅显易懂的方式，向小朋友和家长传达传统社会里羞于启齿、却又无比重要的性知识。
除了去年因疫情喊停，每年这对夫妻档都会如期登上巡回义演的巴士，南下北上，风尘仆仆。二十多年来，义演阵容多番换血，新旧艺人来来去去，“很庆幸我们还在巴士上，继续为华教尽一分绵力，让人生有价值有意义。”小喵笑得欣慰又自豪。
“前面20年，观众可能记得他的〈一百万〉，记得我们在台上唱歌跳舞的样子，到了后来，也许人们也会记得他献给华教的水墨画，留给后世的，就不只是一个歌手的形象，也可以留下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称得上是文化的遗产。”
爸爸是我的骄傲，我的信仰
女儿小米是黄一飞和小喵的心头肉，将来百年后，该给这个独生女留些什么才好？一家三口曾经针对这个话题，聊得起劲。
小米从小跟着爸妈去佛光山做义工，近年也随爸妈上生命教育课程，对于谈论死亡，一家人没有太多的禁忌与避讳。听到爸妈讨论要留什么给自己时，这位眼神慧黠的16岁少女突然说了一句“我就是你们的遗产”，让爸妈心头一阵悸动。
“我觉得女儿说得一点也没错，当下我也告诉她，她是我们最珍贵的遗产，也是我们最完美的作品。”黄一飞带笑说道。
他43岁才当爸爸，那一年，38岁的小喵花了半年做孕前优生，女儿出世后，夫妻俩挥别顶客家庭生活，进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以前我们家是朋友的聚脚地，有了小米后，不再招待朋友，起居作息变得非常规律。”女儿长大一些，他们再创办飞艺班人文空间，“让她跟一群小朋友一起学画画、音乐、戏剧、武术等。”
在女儿成长的过程中，父母也和她共同成长，黄一飞学画画，小喵攻读人类性学硕士，两人以实际行动告诉女儿，即使年过半百，人生也一样可以转场，人应该活到老，学到老。
身为人父，黄一飞的终极目标是做一个让女儿引以为傲的好爸爸。“我希望女儿跟别人聊起爸爸时可以侃侃而谈，自信又快乐，每次想起爸爸，想到的都是好事和好话──爸爸是一个好人，一个好丈夫，一个好朋友，一个好老师，甚至是她的信仰。”
他真摰又深情地缓缓说道：“我跟她们母女说过，我不会让她们成为别人眼里的可怜虫，譬如，我不会说‘犯了全世界男人都会犯的错’那种话，我不会让她们受委屈，不会让她们的人生有这样的缺憾。”
“如果我们不在了，希望女儿想起我们时，脑海里就浮现一幅幸福家庭的景象。”小喵温柔地说道。
爸爸妈妈结婚30载，依然恩爱如初，幸福家庭的美好与圆满，他们希望女儿永远铭记在心，即使爸妈不在了，回忆里满满的爱也足以和孤独抗衡。
爱的遗物，爱的陪伴
黄一飞也整理了一份清单，把要留给女儿的爱的遗物一一列举下来──〈爸爸爱娃娃〉、〈阿公的脚踏车〉和〈三好歌〉3首音乐创作，“哪天爸爸不在，这些歌曲可以继续陪伴她”。
黄一飞写〈爸爸爱娃娃〉时，小米在上幼儿园，每天都有说不完故事、唱不完的歌，这一段快乐时光，也随着她唱捕鱼歌的童音一起被爸爸永远收录起来。〈阿公的脚踏车〉也是一首充满温馨回忆的歌，唱出对父亲和阿公的思念，“在我小时候，父亲很严肃，孩子跟他没有几句话，女儿出世后，我希望她跟阿公亲，所以教她讲福建话。阿公很疼她，每次见面祖孙都会手牵手。”
〈三好歌〉是星云大师的词，黄一飞自己谱曲，把歌留给女儿，提醒她要身做好事、口说好话、心存好念。
“留给女儿正确的信仰很重要，尤其是现在很多孩子遇到挫折就轻生，不爱惜生命，让人非常遗憾。当我们不在的时候，希望信仰可以伴随女儿继续走下去。”小喵郑重说道。
除了音乐创作，黄一飞要留给女儿的还有他的全部画作。
“我跟她说，这些画，你有时间就慢慢整理，这是我给她的功课。我的画作，每一个系列背后都有故事，每一个故事里都有女儿，在整理的过程中，她可以思念爸爸，然后把思念化为推动力，延续和完成爸爸的遗愿。”
不设顶限的亲子存折簿
上个年代的妈妈喜欢留金饰给女儿，小喵笑说，她也有一个小小的金钥匙吊坠要留给小米。“那是我妈妈在我21岁时送给我的祝福，我把它留给女儿，并告诉她，那是妈妈留给她的保险箱钥匙！”
在这个假想保险箱里，小喵给女儿留了一本亲子存折簿，以及絮絮叨叨但却是毕生受用的人生叮咛。
“当她生病时，当她毕业时，当她结婚时，当她生小孩时等等，如果妈妈不在，她可以从亲子存折簿里提取妈妈的爱，回想妈妈说过的话，安抚自己的心灵。又或是，当她跟男朋友吵架时，她也可以用这把钥匙打开另一扇门。”
绘本《爱花的牛》和《活了100万次的猫》，也是她要给女儿的爱的遗物。“那是我陪她一起看了无数次的绘本，在她的人生路上，我希望她可以放下比较，做最真实的自己，为自己而活。”
他们在福隆港山上的小房子，里面装满他们仨最有温度的美好生活，每一寸空间，都能唤起幸福家庭的回忆，“哪天我们不在了，那里会是她疗愈自己的地方，不管面对任何事，她都有一个避风港。”
没有高山，就没有黄一飞
回顾一生，黄一飞感念至深的人还有一位，那就是他的恩师高山。
“唱歌是我的兴趣，可以把兴趣化为事业，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成全我的人就是我的恩师高山。如果1987年的那场歌唱比赛他不是评审，如果他当时没有想要签一个男歌手，如果不是他给了我第一个机会、第一块跳板，我的际遇就会完全不一样！”说起前年往生的恩师，黄一飞难掩激动的心情。
小喵也对高山感恩在心 ，“高山对黄一飞性格的影响很大，没有高山的幽默，就没有黄一飞现在的自在。”
小喵说，年轻时的黄一飞有自己的习性，以自我为中心，黄一飞也说以前的自己“ 与人沟通时有点吊儿郎当和冷漠”，“是高山的幽默感和亲和力影响了他，把他变成一个很好相处的人，高山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他让一飞知道，在娱乐圈也可以活得很快乐，很自在。”
向另一半道爱
每次说起另一半，黄一飞总是不介意放闪撒糖：“我无法想像，如果我的另一半不是小喵会怎样，她就像是我的灵魂，没有了她，我就是失魂落魄的一个人。”
又说：“感谢你用青春和眼泪，陪我一路走来，一起成长。如果不嫌弃，希望下辈子你继续做我的另一半。”
小喵除了甜到掉牙，也趁机对另一半说出心里的话：“哪天我不在了，你的人生一定要从新定义，从新规划。”
从事生命教育时，她看到很多人老伴走了之后，生命就开始萎缩，让她很是感慨。“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如果我走了，你觉得走回旧路会辛苦的话，就去开创另一条新路，不要画画了，还可以学修车，反正你这个人这么勤劳，你就去找东西做！”
她语重心长地：“人生的路就是要流动，有流动，就有希望，有流动，就能走下去。”
我为自己拟的墓志铭
如果由你写自己的墓志铭，你会写什么？
黄一飞：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或留给世人非一般的一百万，一百万的欢喜，一百万的希望。
小喵：让过去过去，让未来未来。我们都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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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中悟”，虽然，大部分所关怀的临终者已不在了，但，他们以病苦之身，让我眼所见，久病床前无孝子的真实；年老体衰，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件苦事；天边孝子之“孝”，不可理喻；心所想，每一位临终者及家属的示现，都在给我现身说种种法。这些法，让我直视，生命之无常和死亡之必然……
去年9月24日，初次在净愿中心见到骨瘦形销的她。她眼神哀伤、脸色布满阴霾的躺在病床上。那份愁苦，令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我走到床头，弯着身，轻声的对她说：“我是妙净, 我们可以谈谈吗 ?” 她点头。
她，35岁，印裔单亲妈妈，罹患末期子宫癌。15岁离家出走与家人断绝联络，21岁结婚生子，丈夫是无业游民。为了养育3名孩子，她很努力的挣钱，白天在超市当收银员，晚上当电召摩托车骑士，日以继夜地奔波劳碌。最后，身体垮掉了！34岁被诊断子宫癌末期，癌细胞已扩散，医生束手无策。而她的丈夫，在这危难时刻，却抛妻弃子，不知所终。她顿时如跌入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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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给孩子买生日礼物，可是没钱
25日，当我走进中心时，躺在靠门边第一张床位的她主动向我挥手。一见面，她面带微笑地对我说，过两天是她大儿子的生日。这也是她离家后，第一次携同孩子与家人相聚。她说：“这是我多年的梦想! 我一直期待有这么一天！”这番肺腑之言令我百感交集。
我问她: “你想给孩子买什么生日礼物吗？”她答:“我想，可是我没钱。”我叫她不用担心钱，我可以帮她买。她透露，想给孩子买文具及一盒彩色笔。再问她要不要给5岁的女儿也买一份礼物呢？她说不必。
过后我去附近的超市选购了铅笔盒、彩色原子笔、铅笔、笔芯、尺、橡皮擦、36种色彩色笔、礼物纸等，准备生日礼物！
26日早上，我带着欢喜的心，将包装简单的礼物亲手交给了她。她用微弱的声音向我道谢。
她告诉我，只要能找到电动轮椅，以后逢星期五傍晚至星期日早上，她的小妹会来净愿载她回家跟母亲及孩子相聚。她还告诉我，慈济志工这一两天会把电动轮椅送来净愿。
可是，她看起来仍然不快乐，只听她喃喃地说：“我心里感觉到妈妈并没原谅我。”问她，为何有如此感觉？她却欲言又止。也许这段话，交织着母女之间多年的心结。我跟她说，如果她的母亲允许，我愿意去探访，跟她母亲谈一谈。她说：“我妈妈是个善良的人，我猜想她会愿意见您。”
妈妈把“Good Day”改成“Good Bye”
世事无常，我在她儿子生日后的第二天，即28日下午5点收到简讯，她走了。我刚好在附近办事，车盘回转，直奔净愿。此时，她家人、大儿子、亲友、葬仪社人员、警察等，陆续出现在净愿。我走到床头，见她身上覆盖着一块鲜艳的纱丽布，面容安详，宛如沉睡。我双手合十，默念心经一遍，鞠躬祝福。随后，我跟她大儿子谈话。他说：“昨天是我的生日，我去神庙祈求神保佑我妈妈康复。我妈妈送我一本笔记本，封面的字眼“Good Day”被我妈妈改为“Good Bye”。他把笔记本给我看，确实“Good Day”已改成“Good Bye”。我告诉他说：“你的神已把你的妈妈带去天堂，她已经脱离病痛。你妈妈希望你努力求学，成为一个好人，并且照顾你的外婆。”我带他到母亲床边，让他牵着母亲的手，从旁指导他如何做四道人生。
29日早上，我出席她的葬礼，遇到她的母亲，我委婉的告诉这位伤心的母亲，她的女儿告诉我，妈妈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愿意帮她照顾儿子。她当年年轻不懂事，希望妈妈可以原谅她。她的母亲默默地点头，黯然泪下。我则双手合十，走到一旁，继续观礼。
从这位友族老师身上，我深刻体会到，人到临终时，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依然带着无限的希望。尤其是她殷切地期待能够和母亲及大儿子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她渴望得到母亲的原谅；她分享小儿子照片时的希望与喜悦。这份希望的感受，无法言喻，唯有透过凝视，让我看到临终前的她依然带着无限的希望；然而，逝世后，从她的母亲及大儿子的眼神中，让我感受到虽肉体已成灰烬，但在孩子及母亲的心中，依然延续着心中的爱，不舍与祝福。
从每个个案学习生命教育的关怀
每个临终个案，对个人而言，是“做中学”向每一位有缘的临终者及家属学习与付出。学习观察每位临终者的情绪转化，从恐惧、焦虑、痛苦、埋怨、愤怒、怨恨等负面情绪，透过信仰的力量，情绪的疏导，进而，全然地接受“现在的自己”，面对死亡的到来。学习家属对临终者的关怀或漠视的态度。也许我们可以从课本中获取知识，但，这些“生命教育的关怀”是远远地超越课本的知识。
“学中觉”，觉知每一位临终者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个体，觉知自己的能力有限，许多的不足，不是每个个案都能以“四道人生——道谢（谢谢）、道爱（我爱你）、道歉（对不起）、道别（再见）”，作为生命最后一里路的圆满。但，尽可能的协助及引导临终者及家属，临终前以“四道人生”化解隔阂，减少遗憾；对于不同的宗教信仰，则用不同的方式给予关怀。
“觉中悟”，虽然，大部分所关怀的临终者已不在了，但，他们以病苦之身，让我眼所见，久病床前无孝子的真实；年老体衰，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件苦事；天边孝子之“孝”，不可理喻；心所想，每一位临终者及家属的示现，都在给我现身说种种法。这些法，让我直视，生命之无常和死亡之必然。活着时，要如何善用生命，服务人群，让生命增值，而非放纵欲望来消耗生命；预先预立医疗遗嘱，当疾病不可逆转时，不做侵入性的无效医疗包括静脉输液注射，全然把心交给佛菩萨，生命何时终点？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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