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長在】長者有作為！學退休，退休學！——提早譜寫老年圖像，善待“未來的我”
受訪：邱亞香傳道／博士
採訪、整理:又青（文橋傳播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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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者關懷，總是談的人多，實際做的人少。那年31歲，邱亞香才跨過二字頭，就開始接觸教會的長者事工。她用溫柔、愛和理解，讓許多長者灰朦的雙眼，因為信仰重新發亮。一晃眼，她已經72歲。從陪伴長者，到自己經歷老化、喪偶、獨居，上帝藉著年歲，讓她對生命多了一層認識。
2006年丈夫黃亞倫牧師安息，邱亞香抹乾眼淚，依靠上帝再次握緊生活的方向盤，重新出發。她在2008年考獲馬來西亞聖經神學院道學碩士學位，2018年考獲臺灣神學院研究部教牧博士學位。2008年起，她擔任西馬華福師母團契主席迄今，並曾任西馬華福松柏學苑校務主任暨教會女傳道多年。
她對長者的關懷，源於《聖經》的教導：“年老的有智慧，壽高的有知識。”（約伯記12:12）；“強壯乃少年人的榮耀，白髮為老年人的尊榮。”（箴言20:29）。她又說，“敬老”是《聖經》的教訓——“不可嚴責老年人，只要勸他如同父親。”（提摩太前書5:1）
有的人形容老人為“三等公民”——等吃等睡等死。邱傳道調侃自己，MCO期間的確是等吃等睡，但不是等死，而是等做。過去至今，她一直實踐“活到老，學到老”理念，退休後繼續做自由傳道人、參與教會服事、出席講座分享等等。
邱亞香傳道年輕時，擔任過幼兒園校長、教會主日學校長。每次孩子一抵達教會，總是“牧師孃”“牧師孃”地喊著奔向她。她說：“我愛5歲的孩子，也愛80歲的老人！”
她曾到訪臺灣教會創辦的松年大學，裡頭設備一應俱全，規模堪比大學學校；老人院也是如此，當地政府給予教會津貼，幫助長者。由於老人身體退化，他們的活動都是些簡單的手工、活動筋脈，就像回到幼兒園。這些觀摩，啟發並幫助了她接下來推展長者事工。
2020年居家防疫期間，她把博士論文細化、整理，寫成了對扶持和關懷長者極大幫助的兩本長者叢書。
配偶去世，陷入悲痛情緒
放寬眼界，接受生命中的改變
邱亞香傳道與黃亞倫牧師向來恩愛，相敬如賓。丈夫14年前鼻癌去世，追思禮拜那5天，她早累壞了，連吃也忘了——之前忙著照顧丈夫，打點一切，耗盡體力，也挖空心思。送走丈夫後的笫一天，腦袋一片空白，萬念俱灰，她喃喃地說要去找孩子的爸爸！但一回過神，就馬上打消求死的念頭，她知道這是不對的。那以後，只要一想到丈夫，就淚如雨下。好長一段日子，每夜就寢，她禱告祈求上帝能讓她安然躺下睡覺，上帝奇妙地讓她入睡。
“丈夫走了，我失去了柺杖，孩子又都在外地，我成了寡婦、獨居者。失去老伴，就像失去了被愛的權利。”那時，亞香傳道幾乎陷入憂鬱，但兒女鼓勵安慰，為她安置新的住所，避免觸景傷情。然而她說，走出哀痛最大的力量，還是信仰。
“那段時間，任何聲音我都聽不進去，什麼事也不想做。但我一聽到臺灣福音電視臺（好消息GoodTV）播放的詩歌，就覺得很舒服暢快，得到了上帝來的力量。人說‘化悲哀為力量’，我卻是‘化詩歌為力量’！”
後來，她花了好一段時間，藉著寫日記、讀經禱告、神的話語重新站立。除此，她說，還要靠意志力，放寬眼界，不要再囿於不能改變的事實。她開始接受生命中的改變，在朋友與教會圈子裡，許多人也成了她另外一種“柺杖”——他們扶持她，幫助她。她鼓勵長者，如果遇到困難、有需要，要學會告訴人。
亞香傳道說，喪偶者除了悲痛難以消除，還會自責。比如，責怪自己沒有早點發現老伴的病狀？為什麼不堅持送老伴去醫院檢查？這是用痛苦的心態，寄託對配偶深深的懷念和哀思。
除此，許多老人親眼目睹老伴去世後，仍幻想著老伴回來，期盼心強烈，卻無能為力，終日坐臥不安。而情緒更強烈者，緊張、焦慮，讓長者身心俱疲，陷入憂鬱，甚至自殺。長期下去，不僅導致身體免疫功能退化，還會引發精神和身軀疾病。種種壓力，不勝負荷，於是很多長者在老伴去世後不久，也跟著走了。
邱傳道說，走過哀傷需要經歷好幾個步驟，最後一個階段是“再投資”——揮手告別沉痛，往新方向邁進，包括重新適應逝者不在的新環境，並將情感轉移投入到其他的追求或事物。而這過程，他們非常需要身邊人精神和情感的支持與陪伴。
“對基督徒而言，生命是神創造的。許多人處理寂寞的方式，是建立並強化他們與神的關係。當他們處於疼痛、害怕或憂傷，可以向神訴說。在悲傷幽谷，人對自己毫無信心，需要一位可信賴的嚮導帶領。悲傷提醒了我們，這世界不是我們真正的家，我們不過是過客。”
多年前有次邱傳道探訪老人院，跟一位高齡86的婆婆寒暄：“阿婆，你很好命啊！這麼長壽。”孰料，她大罵：“什麼好命？我在這裡度日如年！”
又一次，聽到一名喪偶長者說：“請牧師為我禱告，讓我快快去天堂！”
這些話，都讓年輕時的邱亞香震撼不已，這反映了部分長者內心孤單，以及他們亟需關懷。到後來自己丈夫安息，走過哀傷，她說：“從此我要為神而活，為自己而活，因為他已經去天堂了。”
這些經歷，成了邱傳道晚年生活的轉機，她說：“寡居生活對某些人而言，是重新認識了他們與去世伴侶的關係。大約6個月後，喪偶者開始重組生活，變得像單身者一樣。過渡期伴隨著新的認同發展，開始應付日常事務。約一兩年後，喪偶者已經可以適應。”若喪偶者對生命有正確認知和方向，必定能夠重新調整步伐，再出發。
退休後可以開展新的生命圖，再教育
“很多長者退休後身體還健壯，如何用這黃金歲月幫助身邊的人呢？我認為是活到老，學到老，做到老！”邱亞香傳道說。
馬來西亞高齡人口快速增長，高齡教育刻不容緩。“長者退休，並非從生活或社會團體中退休；退休，其實是開始人生的另一階段。長者退休後教育，這就是所謂‘第三年齡教育’。”（英國學者拉斯里特（Laslett,1987; 1989）所著《新的生命圖：第三年齡的誕生》（A fresh map of life: The emergence of the third age），將第三年齡定義為：退休開始，到深信既能進入快速衰退時期——這是個人成就和自我發展的時期。
長者退休的確充滿了自由，初期會因此而高興，但隨著時間長久，就會失去生活重心。因此，退休前教育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協助退休者預先建立好退休生活的架構。
退休後的學習重點應包括：
●適應退休與收入的減少；
●適應健康和體力衰退；
●與年齡相近的群體建立親近的關係；
●適應配偶死亡；
●負起社會和公民責任；
●建立滿意的生活安排——考慮經濟和家庭情況，重新安排居住環境。
“我們學習了一生，就要老有所用。學問是一日千里，不能總停留在過去。如果是基督徒長者，還可以主動尋求在教會服事的機會；或者我們可以到社區去探訪長者。”
邱亞香傳道說，40歲以上，人就開始進入老年，身體機能逐漸退化，白髮增生，皮膚粗糙……有些人遇到這些會慌張，無法接受。又有人曾對她說：“我都還沒老、還沒喪偶，為什麼要知道這些？”
“其實，這是未雨綢繆，有一天我們都會變老，而且現在瞭解了，還可以去幫助身邊有需要的人。善待老人，就是善待自己。”
許多人誤解“老化”，包括：大多數的老人都住在養老院或類似的機構、女人比男人更能適應退休生活、大多數老年人整天躺在床上輾轉呻吟、老年人沒有學習能力，因此不必教導、老年人比年輕人怕死、老年人脾氣都很壞、老年人經濟窮困……等等。邱傳道說，這被稱為“老人歧視”的模糊印象，許多都是似是而非，有待糾正。
2021年3月，邱亞香傳道出版《探討基督教長者事工的發展——以老年喪偶獨居者為例》及《探討教會長者事工之策略與展望》這兩本著作，對扶持和關懷長者極大幫助。她鼓勵大家閱讀，認識年老，從年輕開始。
（有意購買《探討基督教長者事工的發展——以老年喪偶獨居者為例》及《探討教會長者事工之策略與展望》者，電話洽詢：012-369 1872，電郵：pastorjennykhoo@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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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中悟”，虽然，大部分所关怀的临终者已不在了，但，他们以病苦之身，让我眼所见，久病床前无孝子的真实；年老体衰，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件苦事；天边孝子之“孝”，不可理喻；心所想，每一位临终者及家属的示现，都在给我现身说种种法。这些法，让我直视，生命之无常和死亡之必然……
去年9月24日，初次在净愿中心见到骨瘦形销的她。她眼神哀伤、脸色布满阴霾的躺在病床上。那份愁苦，令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我走到床头，弯着身，轻声的对她说：“我是妙净, 我们可以谈谈吗 ?” 她点头。
她，35岁，印裔单亲妈妈，罹患末期子宫癌。15岁离家出走与家人断绝联络，21岁结婚生子，丈夫是无业游民。为了养育3名孩子，她很努力的挣钱，白天在超市当收银员，晚上当电召摩托车骑士，日以继夜地奔波劳碌。最后，身体垮掉了！34岁被诊断子宫癌末期，癌细胞已扩散，医生束手无策。而她的丈夫，在这危难时刻，却抛妻弃子，不知所终。她顿时如跌入万丈深渊……
健康时，她一肩挑起抚养孩子们 （大儿子13岁、二女儿5岁、三儿子未满周岁） 的担子，如今自知时日无多，最让她牵肠挂肚的就是3名孩子的未来。终归是血浓于水，几经周折，她终于找到了失联多年的亲人，并请求家人，尤其是她的母亲的原谅。
她的母亲独居，年过花甲，无法照顾所有孩子，只留大长孙在身边；由于她的姐妹都已婚嫁，而且生活拮据，没能力照顾她的孩子，因此，她的二女儿托邻居照顾；智障的幼儿则交由儿童福利部照顾。她曾到福利部儿童收容所探望小儿子。她打开手机，找到一张与小儿子合照的照片，说道：“这是唯一的合照，也是我第一次到儿童福利部收容所探望小儿子。”
后来医院福利部把她转介到文良港净愿慈怀之家，为其人生最后的安身之处。进入净愿慈怀之家后，由于饮食习惯不同，她无法适应华人的饮食。她的小妹每天早上给她打包一两片印度酸奶煎饼（Thosai），她早餐吃不完，就留着午餐吃，晚餐喝牛奶。有时，她吃不下，就将Thosai分给其他院友吃。
想给孩子买生日礼物，可是没钱
25日，当我走进中心时，躺在靠门边第一张床位的她主动向我挥手。一见面，她面带微笑地对我说，过两天是她大儿子的生日。这也是她离家后，第一次携同孩子与家人相聚。她说：“这是我多年的梦想! 我一直期待有这么一天！”这番肺腑之言令我百感交集。
我问她: “你想给孩子买什么生日礼物吗？”她答:“我想，可是我没钱。”我叫她不用担心钱，我可以帮她买。她透露，想给孩子买文具及一盒彩色笔。再问她要不要给5岁的女儿也买一份礼物呢？她说不必。
过后我去附近的超市选购了铅笔盒、彩色原子笔、铅笔、笔芯、尺、橡皮擦、36种色彩色笔、礼物纸等，准备生日礼物！
26日早上，我带着欢喜的心，将包装简单的礼物亲手交给了她。她用微弱的声音向我道谢。
她告诉我，只要能找到电动轮椅，以后逢星期五傍晚至星期日早上，她的小妹会来净愿载她回家跟母亲及孩子相聚。她还告诉我，慈济志工这一两天会把电动轮椅送来净愿。
可是，她看起来仍然不快乐，只听她喃喃地说：“我心里感觉到妈妈并没原谅我。”问她，为何有如此感觉？她却欲言又止。也许这段话，交织着母女之间多年的心结。我跟她说，如果她的母亲允许，我愿意去探访，跟她母亲谈一谈。她说：“我妈妈是个善良的人，我猜想她会愿意见您。”
妈妈把“Good Day”改成“Good Bye”
世事无常，我在她儿子生日后的第二天，即28日下午5点收到简讯，她走了。我刚好在附近办事，车盘回转，直奔净愿。此时，她家人、大儿子、亲友、葬仪社人员、警察等，陆续出现在净愿。我走到床头，见她身上覆盖着一块鲜艳的纱丽布，面容安详，宛如沉睡。我双手合十，默念心经一遍，鞠躬祝福。随后，我跟她大儿子谈话。他说：“昨天是我的生日，我去神庙祈求神保佑我妈妈康复。我妈妈送我一本笔记本，封面的字眼“Good Day”被我妈妈改为“Good Bye”。他把笔记本给我看，确实“Good Day”已改成“Good Bye”。我告诉他说：“你的神已把你的妈妈带去天堂，她已经脱离病痛。你妈妈希望你努力求学，成为一个好人，并且照顾你的外婆。”我带他到母亲床边，让他牵着母亲的手，从旁指导他如何做四道人生。
29日早上，我出席她的葬礼，遇到她的母亲，我委婉的告诉这位伤心的母亲，她的女儿告诉我，妈妈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愿意帮她照顾儿子。她当年年轻不懂事，希望妈妈可以原谅她。她的母亲默默地点头，黯然泪下。我则双手合十，走到一旁，继续观礼。
从这位友族老师身上，我深刻体会到，人到临终时，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依然带着无限的希望。尤其是她殷切地期待能够和母亲及大儿子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她渴望得到母亲的原谅；她分享小儿子照片时的希望与喜悦。这份希望的感受，无法言喻，唯有透过凝视，让我看到临终前的她依然带着无限的希望；然而，逝世后，从她的母亲及大儿子的眼神中，让我感受到虽肉体已成灰烬，但在孩子及母亲的心中，依然延续着心中的爱，不舍与祝福。
从每个个案学习生命教育的关怀
每个临终个案，对个人而言，是“做中学”向每一位有缘的临终者及家属学习与付出。学习观察每位临终者的情绪转化，从恐惧、焦虑、痛苦、埋怨、愤怒、怨恨等负面情绪，透过信仰的力量，情绪的疏导，进而，全然地接受“现在的自己”，面对死亡的到来。学习家属对临终者的关怀或漠视的态度。也许我们可以从课本中获取知识，但，这些“生命教育的关怀”是远远地超越课本的知识。
“学中觉”，觉知每一位临终者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个体，觉知自己的能力有限，许多的不足，不是每个个案都能以“四道人生——道谢（谢谢）、道爱（我爱你）、道歉（对不起）、道别（再见）”，作为生命最后一里路的圆满。但，尽可能的协助及引导临终者及家属，临终前以“四道人生”化解隔阂，减少遗憾；对于不同的宗教信仰，则用不同的方式给予关怀。
“觉中悟”，虽然，大部分所关怀的临终者已不在了，但，他们以病苦之身，让我眼所见，久病床前无孝子的真实；年老体衰，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件苦事；天边孝子之“孝”，不可理喻；心所想，每一位临终者及家属的示现，都在给我现身说种种法。这些法，让我直视，生命之无常和死亡之必然。活着时，要如何善用生命，服务人群，让生命增值，而非放纵欲望来消耗生命；预先预立医疗遗嘱，当疾病不可逆转时，不做侵入性的无效医疗包括静脉输液注射，全然把心交给佛菩萨，生命何时终点？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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