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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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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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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5:15pm 24/04/2020

【423讀書日/我的閱讀筆記】誰在我的書上亂畫?/謝敏潔(書籍編輯)

作者: 谢敏洁

“為什麼?”我看著那箱被拒收的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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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畫成這樣,誰要看啊?”圖書管理員從書堆裡抽出謝哲青的《歐遊情書》,翻開,然後指出字裡行間的劃線重點,連白邊滿滿也都是歷史年份、畫家生平,以及備註小紙條。

“嗯,瞭解。”我漲紅臉把書搬回去,供在家,久久之後才明白那些被做滿筆記的書早已成為我無法割捨的一部分。

朋友笑說,我對書有種“凡走過必留痕跡”的閱讀習慣,就連速讀也忍不住劃線、圈出關鍵詞,順手還替編輯訂正錯字。儘管如此,一般蜻蜓點水式的翻閱和逐行逐字深究的精讀還是有差的,予我,就像人生於世,不可能與所有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成為知己,這無關乎對方是否優秀,而是自己沒說出口的話、好奇的事,正好被某人某書所展現。於是,他們走進了我的世界,“啊,他想的和我一樣”“啊,這觀點很特別,我以前怎麼沒想過”……類似的內心OS推動著書寫、反問和資料收集,一筆筆爬上書頁,在僅有的空間裡蔓延。

逾期未還

圖書館是我的安樂窩,即便如此,圖書管理員卻恨死了我:“同學,請不要在書裡亂畫。”“同學,逾期未還要罰款哦。”

雖然被警告了無數次,但壞習慣卻改不掉。眉批寫得越多,閱讀的速度就越慢;較真起來,一本書可耗上大半年,一千五百多頁的《悲慘世界》陪我度過了3次聖誕,期間邊讀邊畫的概念圖(mind-mapping)在分不清是髒還是舊的A4紙上,看來就像歷經風霜的殘花敗柳,膠帶循著四邊纏繞,以為這樣就耐得住摧殘,事實上是我太天真。

因此,書只能自己買,自己糟蹋,不怕逾期。然,友人還是嫌棄:“天啊,你的書裡面有餅乾屑?髒不髒啊?”

“你再翻一番,應該還有糖果紙、咖啡漬,”雖說這話是逗她的,但也不算荒唐。

在書中寫眉批、做備註,就像在森林小徑做暗號,比起空無一物的荒涼,這些“記憶座標”,哪怕是一張糖果紙、一個咖啡漬,都有利於回想的神奇功能:你在什麼年紀對哪些文字產生怎樣的疑問,然後帶著好奇心發問、求證,慢慢將亂成一鍋粥的思緒整理成一頁頁筆記。每次重看這些宛如電影旁白的字句時,都能見到某個年份的自己,輪廓還特別清晰。

誰畫我的書?

某個難以睡去的夜裡,我拽起村上春樹的《眠》打算看兩頁,誰料剛翻開就頓覺不妙:“有賊!有人偷換了我的書,這本不是我的!因為書中這些做備註的手寫字是別人的呀!”

但冷靜下來想想這筆跡之蹊蹺,主人或許是我也說不定。人嘛,總是活著活著,就活成了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樣子,筆跡亦如此。

話說,大學畢業後戰戰兢兢到職場投石問路的那段日子,曾有過一次長期失眠,於是村上春樹這部早期的短篇小說就在這因緣下靠到我床邊。如今數了數,當年25歲的自己竟然用極其老成的口吻和字跡在書中留下117道提問。那些問題在書中得到解答了嗎?我好奇。

於是,38歲的我拎著筆像老師回覆學生日記那樣,逐一破解提問,或拿起橡皮檫抹去早已不再是問題的問題。繞了這麼一大圈,這場突如其來的相遇讓封存的筆記活了起來,它或許可以繼續活10年、20年、30年,直到頂著一頭斑駁白髮的我在某個難以睡去的夜裡再次翻開它,讀到這些備註時,說不定會驚呼:“誰在我的書上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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